第41章 昧旦(1/2)
【一】
寒冬,即便已是日上中天,太陽只是白慘慘地,虛掛著。
大地冰封千里,朔風砭骨。
午間時分,欣然就來袍澤樓了。她手中無意識地把玩著一只玉蟬,忐忑不安地候著慶卿,神思仿若莊子坐上腰舟1,五湖四海,隨波漂流。
突然,隔壁桌子傳來,低低地議論聲,一下子把欣然漂游的思緒,拽了回來。
“咸陽市,今天又有一伙人被五馬分尸了。四肢和頭顱生生被撕裂,支離破碎,血流成河,慘不忍睹。”一個緇衣長袍,面善的中年人說道。
“為甚?”另一個儒生打扮的人問道。
“公告的罪名是試圖行刺秦王,謀逆。主犯連同幾名同伙,都被陣法了,官府還在收捕同黨,這么連坐追究下來,不知道要株連多少人?”中年人壓低聲音說道,連連搖頭。
“要不說秦國是蠻夷之邦,我看還是我們齊魯之地好,圣人教化下,講究禮儀,民性純良。”儒生感慨道。
欣然只聽得心里突突直跳。該不會是慶卿出事了吧?
她再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緒,霍地站起來,就要到咸陽市看個究竟。
剛要邁開步,一個垂髫小酒保,利索地竄到她跟前,有些疑惑地問道:“你是白小姐嗎?”
“什么事?”欣然一下警覺。
“剛才一位俠客,托我給你捎封帛書。”小酒保遞給欣然一張縑帛。
欣然打開一看,就寥寥四個字:“平安,勿念!”
“他人呢?”欣然急切地問道。
“走了!”
“啥時候走的?”
“剛走。”
欣然蹬蹬地下樓,疾步如飛追出去,里巷曲曲折折,沒有見到熟悉的身影。
【二】
欣然向父親回稟了關于清芷園房產一事。父親親臨看過之后,問欣然是何人介紹的,欣然說,以前在驪山別苑,認識的一個在王宮里當差的貴人,父親信了。
父親很是喜歡這棟宅邸的位置,以及軒敞的庭院,當即拍板買下。
王戊代表賣方與白澤簽訂了質劑。
白上卿動用大筆資金,對清芷園進行了全面的整修,增加了一些建筑,前庭和后院分開,院與院之間,廊道迂回,置奇異山石,植入松柏垂柳合歡木樨。打幾口井,供生活所需的同時,將水流牽引,繞各庭院巡回。
一番打理下來,山石掩映,亭臺樓閣,小橋流水,一應俱全了。
仆隸們居住的房舍,專門開辟在西北角。房舍后面,一箭之地,有馬廄,獸囿(you)。
驪山別苑里的僮仆,都召集進了清芷園,畢竟老人手,知根知底,用的放心,處得自然。
欣然悄悄進宮一趟,二姐沒找著,差點沒惹出事端。短期內,只能將這事暫時擱置了。
清芷園還在修繕,白澤已經為生意忙開了。
“人棄我取,人取我與”,這是白家老祖白圭,經商致富是法則。
白圭簡樸寡欲,和僮仆同甘共苦,抓住賺錢的時機,就像猛獸兇禽捕獵一般迅捷。白圭曾曰:“吾治生產,猶伊尹、呂尚之謀,孫吳用兵,商鞅行法是也。是故其智不足與權變,勇不足以決斷,仁不能以取予,彊不能有所守,雖欲學吾術,終不告之矣。1”
一句話,白圭是自詡才華和謀略,可比伊尹太公,孫武商鞅,還很自豪的說,別人想學習他的經商之術,是學不來的。
可是,據說,天下人說道經商之術都效法白圭,可是學的人,也就蹭了皮毛,不過光蹭點皮毛,就足夠許多經商之人掙得盆滿缽滿,過上富足的生活。
白澤雖然知道自己無法和先祖白圭的才略比擬,卻一直堅持兢兢業業,克勤克儉,謹守白家浩大的家業。崤(xiǎo)山以西盛產木材,竹子,苧(zhu)麻、柘(zhè)2木、玉石;崤山以東魚鹽,漆,絲織(就是所謂的齊紈魯縞);長江以南楠木,朱砂,金銀,犀角象牙、玳瑁珠璣。龍門直到碣(jié)石以北駿馬,毛氈,皮裘······
這些都是白家奔行天下,南來北往,謀取暴利的貨殖。
【三】
當政再一次駕臨清芷園的時候,清芷園已經煥然一新。
家宅到底比住客棧來得方便,舒適。
欣然正在興致盎然的打理她的“昧旦小苑”。《詩經》有云:“女曰雞鳴,士曰昧旦3。”,她就想做一個慵倦戀榻的小懶,故而就把這間屬于自己的小苑,起名“昧旦”。
可是欣然卻忽略了,“女曰雞鳴,士曰昧旦”,寥寥八個字,是那么曖昧,那是恩愛夫妻之間,看似平淡,卻繾綣(qiǎn quǎn)雋永。
迎面匾額上,用鳥蟲書寫著“昧旦小苑”四個字,蜿蜒秀麗,政看了,會心一下。
寢室剛刷上朱漆,大冬天,屋門竟然敞著,連個簾子都沒打。
政頎偉的身子,往門前一站。屋子里爐火燃得正旺!
端坐在席案邊,欣然正聚精會神地擦拭一把古琴,她感覺光線一暗,仰首看見政,訝異的同時卻難掩驚喜,急忙起身,將政迎進屋,為他邊鋪席,邊說道:“你怎么來了,怎么來祝我喬遷之喜呀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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