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天相？定數(shù)？”未想，國梓辛說完，孫臏卻是仿佛陷入了沉思般，嘴里念念有詞。
    “先生...”國梓辛有些疑惑的望向?qū)O臏。
    “梓辛可知，我昔日曾在洞香春外與那宋病己有過一番談?wù)摗！睂O臏微微一揚(yáng)眉頭，開口道，“而說的便正是這所謂的天相之詞。”
    國梓辛搖了搖頭，他的確知道這孫臏還在大梁城時(shí)，每日午后都要到洞香春外與宋病己交談許久，但是兩人談?wù)摰木唧w內(nèi)容，他自然就不得而知了。如今見孫臏突兀的提到宋病己，國梓辛的臉色稍稍變得有些難看起來，眼底掠過一絲異色，似乎還隱隱透著幾分愧色。
    “那日宋病己曾問過我在這世上可有牽掛之事。”孫臏假裝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，兀自開口道，“梓辛可知我是如何回答的？”
    “梓辛不知。”國梓辛搖了搖頭。
    “當(dāng)日我是如此回答他的。”孫臏語氣雖然平淡，但是臉上的表情卻是驀地變得凝重起來，右手情不自禁的搭在了胸前，仿佛在回憶那時(shí)自己與宋病己訴說心聲時(shí)，胸口那股炙熱的感覺，一字一句的開口道，“臏心頭有一大恨，日夜鏤刻于心，讓臏生不如死，卻又不能不茍且于世。只因?yàn)樯鷦t尚有期望，死則為怯懦之人...”
    一陣微風(fēng)襲來，拂動(dòng)孫臏額頭上那幾縷灰白的亂發(fā)，和著他那森然的話語，吹動(dòng)馬車車廂的門簾獵獵作響。
    國梓辛靜靜的聆聽著孫臏的話，他能很清楚的感覺到孫臏話語里那股深入骨髓的恨意，與此同時(shí)，他也能感覺到孫臏說出這話時(shí)，那一抹隱藏在背后的無奈與無助，雖然心中戚戚，不過他卻沒有開口勸慰，因?yàn)樗缹O臏并不是一個(gè)會(huì)因?yàn)樗说奈拷宥薪z毫感觸的人。
    “然臏亦不知，此生是否能報(bào)仇雪恨，茍活一世卻看不到希望...”孫臏抬起頭看向國梓辛，開口問道，“梓辛又知那宋病己是如何說的么？”
    國梓辛搖了搖頭，表示自己不知。
    “他用那孟軻的話來勸慰我，說是天將降大任于是人也，必先若其心志，勞其筋骨，餓其體膚，空乏其身，行拂亂其所為。你可知我是如何回答的么？”這次孫臏不待國梓辛做出回應(yīng)，兀自接著說了下去，他仿佛是回到了那日的洞香春外，面對(duì)的不是國梓辛而是宋病己，手指蒼天，森然道，“我孫臏唯信己、不信天！”
    國梓辛總算明白了孫臏對(duì)自己說這番話的用意，臉色變得有些潮紅，微微垂下眼瞼，低下頭，默然不語。
    “梓辛，所謂事在人為，便是要我們凡事只問自己是否已盡全力，不該祈求老天額外施援手，你可明白？”孫臏斜乜一眼國梓辛，淡淡的說道。
    “梓辛明白了。”國梓辛輕聲答了一句，不再開口。而孫臏也收斂起所有的言語，沉默了下來，馬車內(nèi)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安靜起來。
    車廂外，一股莫名的香味不知從何處緩緩飄來，道路邊，不知名的野花上，幾只黃粉蝴蝶上下翻舞著，頎長的高樹中，不時(shí)傳來幾聲雛鳥的除鳴之聲，分外清脆。甜美的花香和著清脆的鳥鳴讓車廂內(nèi)兩人躁動(dòng)的心稍微安分了下來。
    畢竟如今業(yè)已是脫離了大梁城，不管怎么說也應(yīng)該是一件讓人慶幸的事，兩人子不應(yīng)該為了些許小事而產(chǎn)生爭論。
    孫臏端坐在馬車之內(nèi)，興許也是想到了這一點(diǎn)，隔了一會(huì)兒，終究是緩緩開了口：“走吧，我們也該上路了。”
    國梓辛點(diǎn)點(diǎn)頭，從車廂門退了出去，坐回駕車的位置，拾起拴住駿馬的韁繩，微微上揚(yáng)，正待驅(qū)使馬車往前，驀然聽到一股悠揚(yáng)婉轉(zhuǎn)的笛聲從遠(yuǎn)處的山間傳來。
    “梓辛且慢。”車廂內(nèi)忽然傳來孫臏急促的喊聲，國梓辛一怔，將手上的韁繩再次放回車上，扭頭隔著車簾問道，“先生？”
    “梓辛，你且扶我下車去。”孫臏掀開車窗簾，眺望著遠(yuǎn)處，篤定的說道。
    “好...好吧。”國梓辛見他語氣堅(jiān)決，心中雖然無奈，也只好將孫臏背負(fù)著下了車。
    “去那兒吧。”孫臏在國梓辛身后遙指向不遠(yuǎn)處一個(gè)凸起的小土丘，示意國梓辛將自己放在土丘上。
    待到坐定，他循著剛才笛聲傳來的方向望去，俄爾開口道：“你先去車?yán)锷院颍矣幸还嗜藖碓L。”
    國梓辛順著他的眼神朝遠(yuǎn)處看了眼，許久也沒有看到有人影，不過既然孫臏都這么說了，他也只能拱拱手，轉(zhuǎn)身朝馬車走去。
    孫臏微瞇著眼，遙望著遠(yuǎn)方，心中不覺暗忖：剛才想起的那一陣笛聲并不是某位山野鄉(xiāng)民一時(shí)興起所吹奏。這種樂音乃是鬼谷門特有的傳訊方式，自己在山中聽了十?dāng)?shù)年，早已是熟悉至極，縱然是在千軍萬馬中，他也能捕捉到只有這笛聲特有的悠揚(yáng)婉轉(zhuǎn)音律。
    孫臏明白，這是師尊派人來找他了。棋室他也早已知曉師門有人來尋自己，因?yàn)榍靶┤兆釉谧约翰厣碇幈惆l(fā)現(xiàn)了師門特有的標(biāo)記，那是邀自己一見的訊號(hào)。可惜自從他為親如手足的同門師兄所蒙騙之后，孫臏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，同門亦是如此。
    何況他本身就身處險(xiǎn)地，誰又能保證那標(biāo)記不是龐涓使人刻意在城中四處刻下的呢？為的就是引誘自己現(xiàn)身。對(duì)于自己這位師兄，孫臏從來就不敢有絲毫的輕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