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.天才與游戲(15)(2/2)
發澀,“朕自小便覺得長姐疼你多過朕,因而給了你不少苦頭吃,可如今看來,長姐疼你不是白疼的,至少你還可以陪她?!?
宣帝堂堂帝王至尊,莫說是去長寧行宮,便是去皇陵送葬,大臣們都是戰戰兢兢,各種勸阻君子不立危墻之下,唯恐他出了差錯。
兩人因著這話重新陷入了沉默,這么些年,他們誰都動過把長公主接回宮中的心,但宣帝子嗣艱難,長公主又攝過政,回宮一事,需周慮的事情頗多。
一拖再拖,如今只回來個衣冠冢。
宣帝一陣陣憋著氣,逼得眼眶都發澀了,正要開口,宋槿已經拱了手,草草行禮退下。
從殿門口吹來的風又沉又悶。
宣帝坐著,再說不出話。
宋槿從勤政殿中出來,迎面就撞上了岳橈沉。
岳太守當年被貶,卻是遇上了命中注定之人,如今府上兩男兩女,人生也是圓滿得很,因而他見著這位當年最受長公主寵愛的宋相,也是好聲好氣的。
“長公主殿下走得安詳,宋相也應節哀,免得傷身。”
宋槿點了下頭,和他作別。
只不過才走出幾步,就遇見了韋省之,兩人好歹有過當年同在長公主府的交情,碰面都是會打個招呼的,但這招呼打完,韋省之卻沒走。
“月前聽聞崔駙馬暴斃,崔侍郎傷情過度,辭了官,宋相可知否?”
他問話時已是確定的語氣,沒半點疑問之意,最后甚至還帶了絲怒氣,顯然是對宋槿的作為氣憤得很,“長公主殿下都未曾出手,宋相倒是小肚雞腸得很。”
當年起事的成王,宣帝都念了皇家血脈只圈禁了事,是宋槿非要將成王腰斬示眾,而那位“謀害”長公主的神箭手,在嘗遍了酷刑后血盡而亡。
這位繁朝最年輕的宰相,在朝堂上心狠手辣得一群老臣都畏懼于他。
韋省之幾乎都要忘了,他在長公主府,在長公主前面那乖巧懂事,隨便她頤指氣使,眉眼中總是帶著明媚的笑的模樣。
而此刻,宋槿看了眼他,黑眸襯著白發,美得更是妖異。
“殿下早逝,原因不過二者,”宋槿的聲音涼的很,像是在深井中浸了三日才撈上來,“舊年情殤,以及當初壽宴上的那一箭?!?
當時診脈后,太醫便說過,兩傷相加,長公主余下的壽元定是不長。
他說得很慢,一字字碾出來,“因果循環,該是有報應。”
韋省之待他走了都沒聽懂這兩句話。
直到八年后,無意間聽聞宋槿的死訊,在書房中坐了許久,才明白了這句話。
崔駙馬傷了長公主的心,便被人活生生地挖心而死,而他宋槿辦事不力,讓長公主傷了身,便在陪了她八年之后,活生生將自個的身體弄垮了而死。
因果循環,他連自個都報應。
宋槿從那桃花樹上抽回神,握拳擋在嘴上咳了幾聲,伸手就要去端那參湯。
芫荽被他那兩聲咳驚回神,趕緊就探了探那參茶的溫度,確定是溫熱的,才讓他端了去。
“您還真不愧是長公主養大的,這時不時迷糊一下的性子,還真是隨了殿下。”
宋槿最愛聽她說起長公主的往事,聞言就“恩”了聲,冰涼的雙眼里透出絲絲的笑意,指了下隔著案幾的榻,“您坐。”
他們這般互稱“您”的,歸根到底也都是因著一個人。
芫荽也就不推辭,她年齡大了,是一定要老死在這行宮,陪著長公主殿下的,且人老了也愛回憶,說說那些過去了的歡快事。
“長公主自來了行宮之后,整個人都明艷了許多,和以前看著,到像是不是同一人般,只奴婢侍奉著,卻是更高興看著那樣的殿下?!?
她想了想,又想起幾件往前沒說過的。
“……那山上下來的野兔子,被殿下養了十日就肥得厲害,跳也不跳的,殿下就說,再養就滿身肥膘,肉都不好吃了,當日就讓小廚房烤了。結果殿下吃了兩口就腹瀉,嚇得太醫立時讓奴婢們將那兔子分食,連點油腥都不給殿下?!?
宋槿一雙好看至極的眼里含了笑,從抱著的匣子的角落里揀出個小小的白色骨頭,之前他還不知這是什么,現在卻猜出來了。
“這就是殿下吃那兩口剩的骨頭吧?”
“是,”芫荽也在笑,“當時奴婢問了,殿下說是要讓您也嘗嘗這看得見卻吃不著的滋味。”
現在他的確看得見卻吃不著,可那要看他吃癟的人也不在了。
宋槿的手移出了匣子,摩挲著旁邊帶血的一件寶藍色的衣袍,手臂上的傷灼灼的疼,他似乎還能感覺到當時殿下的血和他的血混在一處,流回他傷口,將那里燒灼得好似擰死了心臟一般。
『加入書簽,方便閱讀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