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.攝政長公主(11)(2/2)
八日的熱鬧,府上空著的幾個院落,也都住進了人,連帶著跟來送年禮或是謀出路,尋方便的,庫房立時又堆滿了大半。
而專供長公主享樂用的合歡苑,日日笙簫不斷,酒色醉人。
那春光明媚得,竟比鎬城外爛漫的山花還濃艷些。
就在外人不勝唏噓之時,竹猗卻和面前一排的賬房先生相顧無言。
無他,只往來的那些賀禮和借著“讀書人喜好風雅”為借口,從幾個院子里騰出來的各類貴重飾品,在換算成錢上又遇見了麻煩。
養在砼州的兵急等著用錢,他們若心底沒個譜,這東西全是賤賣。
竹猗揉了揉生疼的眉心,轉頭問侍女,“不是三日前便讓人去將小公子接回來了嗎?怎如今都還看不見人影?”
這侍女是她查了祖宗十八代才敢用的心腹,忠心不弱于那些個被綁了全家老小的賬房先生,因明白更多她如今的性情,說話也通透了不少。
“裕州的銀兩也等著小公子換成糧食和種糧,許是耗時久了些。”
竹猗“嘖”了聲,很后悔把那么個天才寶貝小疙瘩給送出去當人肉計算機了。
她心下郁卒,端了茶盞想喝口茶,卻看見門口站了個小小的人兒,那雙干凈的眼睛正看著她,露出個有些羞怯的笑。
竹猗手里的茶盞“咔噠”就落地了,“本宮想寶貝小疙瘩都想出幻覺來了。”
宋槿正朝她走過來,聽見那句“寶貝小疙瘩”,整張臉都是通紅通紅的。
他不好意思再走過來,干脆轉身去了那排賬房先生那,接過他們滿臉激動遞來的賬本,只掃了一眼就報出了最終數字。
十幾位賬房先生熬了兩天才算了一半的賬目,他半個時辰就搞定了另一半。
有個賬房先生臨走,眼睛里都還點著和盛夏時的太陽差不多的光,他走到門邊又快步折了回來,也顧不得長公主的威儀了,直接就給宋槿跪了。
“老朽知曉小公子是天縱奇才,但能否求小公子撥瀧,提點下老朽那孫兒?”
竹猗原本去睡了個午覺回來,聽見這話就停在了門口。
里面那位賬房先生,可以說是繁朝首屈一指的,外面想拜到他門下學藝的不知有多少,他卻想將自個的親孫兒交給個才九歲的人來教。
她明里暗里造了多少聲勢,又親自遴選了遍,能用的讀書人也不過院子里那幾個,還得好好看看會不會生出二心來,宋槿蒙聲不吭的,就收了個大便宜。
但便宜送到門口,也沒有不收的道理。
“那阿槿也算個小師傅了。”竹猗邁步進去,“還不趕緊將人扶起來。”
宋槿將老先生扶起,又送到院門口,回來就看著自個腳跟前的那片地不說話,半晌才從懷里摸出個信封來。
竹猗以為是他寫的信,寫些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,沒多想就伸手接了。
結果打開一看,里面的字卻是風流恣意,寫的卻是男女間的情思,露骨到“為官做宰非吾愿,寧為卿卿裙下客”都大喇喇地寫在上面。
最后鐵畫銀鉤的簽名,瀟灑之極的“岳橈沉”三字。
竹猗首先氣的就是他居然將這種信交給宋槿帶回來,白白臟了孩子的眼。
接著再是氣岳橈沉這個人。
上次在宮中和他周旋了半月,他才肯答應去當了個吏部的小典簿,連老太傅私下去見了他一次,都說這人若不是太過灑脫隨意,堪為盛世良相。
什么堪為盛世良相,這原本就是小皇帝及冠后提上來的千古名相。
當時竹猗在宮中的樂師里看見他,差點就把一口茶給噴了,好險才維持住長公主的體面,只那灼灼的目光還是讓人誤會,當夜就把人送到了她寢殿。
原本和韋省之一般,大不了將錯就錯了,給他個官職還方便。
只她苦口婆心地說完,岳橈沉卻全不為所動,倒是看她的目光逐漸亮起來,扯著她的裙角說當官不如當長公主的男寵。
氣得她拿了柄玉如意,將人揍得鬼哭狼嚎的,躺床上養了三天的傷。
可偏偏那廝眼神越來越亮,活像是哈巴狗看見了肉骨頭,還越打越堅持。
竹猗生怕這樣下去會給這千古名相養出些不好的傾向來,趁著夜黑風高,就給他喂了顆和諧丹,讓他以為他們已經春風一度了,捏著這個才將人說服。
這次原是想乘著裕州的事,將他扔在那邊慢慢挪到太守的位置的,結果這廝像是明白了她的意圖,居然搞了這么封信回來。
旁人都是上趕著賣身給長公主好換個通暢的仕途。
他倒好,拿著通暢的仕途想讓長公主賣身給他?
竹猗三兩下撕了那封信,直接塞到茶盞里讓那字跡泡開來糊成一團,朝著裕州的方向,冷冷地笑了兩聲。
就是有藥也不給他吃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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