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六十一章 少年嬉(2/3)
無人應。
她淺淺一嘆,側身摟著阿巖出神,方聽見阮雪音答:“沒有。”
競庭歌騰地坐起,“跟我說說。”
石床相距不遠,阮雪音翻過身,也坐起,“說什么?”她認為她心里多少有數的,只是不想猜,因為無法面對。
競庭歌定看她片刻,“我能怎么做。”
阮雪音稍忖,“還想拿回慕容家江山么?”
此為競庭歌北上寒地的初衷。“明知故問。”
“那么對面始終是上官宴。所以你什么都不用做。”
競庭歌因這句話心跳如雷。“何意?”
“有爭奪就有勝負,有勝負就有生死。”
“我會保他不死。”
“你我不是天神,保不了任何人的生死。”
競庭歌驀地站起,趿鞋披斗篷往門口奔,費力拉開沉重木門,看見無垠的冰雪地上靜默的大小帳篷,慕容峋和上官宴就各自睡在其間。
帳篷之上是墨藍的天幕。
墨藍天幕間,裙紗般的瑩白光海正輕盈舒展。
“小雪。”
阮雪音在思慮,沒覺她語聲異樣,也就沒動。
競庭歌又喊一聲,她心里嫌煩,到底披衣過了去。
兩人就此并立仰頭,許久無言。
白色神光真如少女的裙擺,上官宴所言不虛——所以雪光的形態竟然恒定么?
聽雪燈和它其實有那么三分像,只形態不同——上官宴未免武斷。
“聽雪燈像的啊。”便聽競庭歌道。
“像的。”阮雪音下意識回,沒由來淚意涌,未及屏住已濕了眼眶。
是為娘親又或明夫人,還是為自己與這樁秘辛的半生因果呢?
終于得見,如見一位素未謀面卻通信經年的故友,是喜是嗔,是怨怪是釋然。
競庭歌轉頭看見她落淚,萬分明白,鼻子亦酸,拉住她的手。
手拉手望天,如此畫面在她們的孩童、少女時都從未有過,卻在已為人母的二十八歲這年發生了。
而遠遠看,兩個纖細的姑娘依舊如孩童如少女,這小半生,也許一直就手拉著手在望天。
用世人看不見的方式。
“你該去睡覺了。”良久,競庭歌輕道。
阮雪音即明白她意思,輕答:“我不敢睡。”
競庭歌初以為她是怕真有夢兆,然后想起方才床邊對話,心跳再次劇烈起來,“你去吧。我不睡,會守到天明。”
今夜沒人會睡吧。阮雪音心想。不知他有沒有在看。顧星朗告訴了她住在哪頂帳篷里,有那么一瞬她真想沖過去找他——一起看聽雪燈的人,也該一起賞這遺世神光。
就像兌現一個未說出口卻長久在彼此心里的承諾。
“去吧。”競庭歌不知她心思,只催促,“摟著朝朝,很快能睡著。我再看會兒。”
何止看會兒,她打算整夜站在門口,盯著前方,稍有動靜,立時反應。
阮雪音又望天幕中的神跡許久,將整幅畫面完全刻進心里,終于折返,脫鞋躺下,摟住朝朝的小胳膊。
競庭歌是對的,孩子的呼吸與香氣讓人踏實。做了娘親才明白,有時不是她們守護孩子,而是孩子守護她們——無知無覺,便能給出無窮力量。
她合上眼,腦中很自然掠過傍晚與上官宴泉邊對談的情景。
傍晚的光是金紫色,由絢爛至柔和。上官宴的神情往復變幻,時而嬉笑時而深沉。他話也多,詳陳理想,又論時局,懇切規勸,再說父親母親,可所有句子都失去了原有秩序,無比雜亂地交疊重復。
她心知是快睡著了,腦子才會越來越混沌。
上官宴的聲音果然漸遠,然后句不成句,裂作紛亂的詞。
他的臉,傍晚的光,林間的枝干與冰雪都開始模糊。
白晝很突然地入夜,眼前漆黑如墜深淵,阮雪音自覺是已經睡著了,不過因心事太重,還能意識到自己睡著了。
黑夜卻在下一瞬又變亮,還是林間泉邊,非常刺眼,絕然的金色罩著潑天的純白。
她不能視物,只有金與白的光海,勉力睜眼,眼前終于出現了一張臉。
“怎么還在這里啊!”顧星朗笑靨如春風,正是過去許多年的模樣——此番重逢她發現他不那么春風般地笑了,其實難過,為避免太親密而忍著沒說。
“那要去哪里?”
“他們都不知跑出多遠了!”他刮她鼻尖,又伸手,“走,追他們去!”
說話間已拉起她的手,阮雪音忙借力起身。兩人便緊緊相牽著在燦光冰雪中狂奔。
她又能看見冰雪了。
也能看見高大成片的林子,在極亮的雪地上投出整齊的樹影。
畫面如此清晰,所有的感知如此分明,就像真的。
她這樣想,心下怪異,怎會不是真的呢?
“他們往哪里去了?”
“去看神光!據說還有一種美麗的鳥,和粉羽流金鳥像,但是白色的,且更小些,浮在水上,不大能飛。”
“據誰說?”
“當然是慕容!他對這里最熟!還有那個庫拉!”
“你見到庫拉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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