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四十二章 云樹之守(1/3)
競庭歌認真想過這問題。
她本覺無須詳說,但事已至此,或許應該詳說。
“大概因為,我比所有人都了解他對你的感情。”
最早發現這件事的就是她。少女的競庭歌只去過崟宮一次,只看了一遍,即窺得天機,然后將之納入棋局,為己所用。
少年的阮仲不愛說話,亦不喜與人談論阮雪音,但因和競庭歌達成了“同盟”,蒼梧密會那幾年,他說得不少。
競庭歌鐵石心腸,卻有那么點為同樣鐵石心腸、而將柔情盡付一人的少年郎動容,再兼自己與阮仲的境遇實有相似之處——“同盟”雖為局,阮雪音雖為餌,她真心希望過他能抱得美人歸。
在當時看來,并非全不可能。
是顧星朗出乎所有人意料地非阮雪音不可、無論如何不放手,才扼殺了其他一切可能。
她以為冥冥自有安排,他們倆是注定無緣了。
卻陰差陽錯,連生死都經過,還有如今相處相知的機緣。
既是機緣,合該珍惜,更況她是真不愿阮雪音獨自終老。
“并不是說一定要成婚、沒個男人便不能活,你我在這件事上從來有共識。”她說完前塵,自覺將那段少年深情轉述得足夠清楚,繼續道:
“但有合適的值得托付的人,為何不試一試?余生有伴原是好事啊!我知道你要說,你心里的人是那位,不是他。可我也要說,那位勝在他祁天子的身份,因身份而占得了先機,方才名正言順與你這般那般。若先在你身邊的是阮仲,你還會這樣徹底地拒絕他么?他待你的好,絕不遜那位吧?”
競庭歌講不出顧星朗三個字。
仿佛明白說出來也會加重某些情思,讓事情變得更難。
“說完了?”阮雪音問。
競庭歌便知還不夠,哀嘆一聲,“等會兒我喝口水。”
先前忙著盯梢,實在渴,她一口氣飲兩杯,坐回來繼續:
“朝朝長大了,總要走出去,你不能拘她在山里一輩子吧?”
“自然。她會有她自己的人生,愛人,兒女,一個家。”
“到時候你當如何?”
“我還在這里,不會拖累她。”
“你放屁!”競庭歌氣得不行,“等你七老八十了,手不能提肩不能扛,做飯都費勁,還沒個人搭把手,怎么過?”
“世上獨自過活的人很多。人家怎么過,我就怎么過。”
“我不答應!”競庭歌真是急了,脫鞋上榻盤起腿,一副今晚不說通就賴著說整晚的架勢,“你跟我交個底,說實話,是不是還在等他?”
阮雪音深覺荒謬,“我若存著這心思,當初便會想別的法子,更不用千方百計藏得這樣徹底。”
確是此理。她花了多少力氣隱遁,沒人比競庭歌更清楚。“當真放下了?”
這與前一題其實不是一回事。但阮雪音覺得她有話要說,且是原本打算瞞著她的話——前幾日他們從山下鎮上回來私語,被她聽到了些許。
“嗯。”遂十分篤定答,引她吐話。
競庭歌沉默有頃。
阮雪音便起身去矮柜里拿酒,小小一甕,打開蓋香氣四溢。“來點兒?早先在山頂,你我都沒喝。”
競庭歌眨眨眼,“怎么屋里還藏著一甕啊。”
是去春釀的杏花,她總記得都在廚房。
“睡前偶爾飲兩口,夢更香甜。”
喝點酒好,話也好說。
兩人遂取一塊毛氈鋪床上,酒甕放中間,一人一杯盞,盤腿對坐,連飲了兩回合。
“只是聽說啊。你知道咱們這偏遠之地,消息不靈通,也就舉國皆知的大事才能傳得過來,且多半已不新鮮。”
阮雪音得逞,踏實等她說。
“當朝天子爺重開后宮了。國都重臣的親眷,各地名門的舉薦,都有。”
她們住在祁西,當朝天子爺自然指祁君。
蔚國已沒有君王,整個青川只一位天子爺。
競庭歌有意說得簡短,怕阮雪音難受,小心覷她神情,卻是半分哀戚惱怒都無。
只有如釋重負,甚可見淺淡笑意。
不像裝的,競庭歌一時不知該喜該悲。
“放心了?”好半晌問,也不知問得對不對、該不該。
“放心了。”阮雪音點頭,自斟一杯,一口喝光。
她一年又一年在等這消息。
第一年五味雜陳,盼著有消息又害怕有消息。
她開始訓練自己,每日心念各種道理,腦默朝局大勢,搶著干活兒,學習燒菜,余下時間全用來陪伴朝朝。
是有成效的。第二年她便平靜了許多,每個月都會提醒自己,下月、下下月,或許就能聽說點什么。
每一遍提醒都是一次訓練。
以至于今年此刻,終于聽到,竟生出夙愿達成的強烈快意。
競庭歌按住她又要自斟的手。“你這樣子,可不像是放心。”
阮雪音一笑,應是三年來最粲的一個笑,“你若真如我以為的那般懂我,便該知,不止放心,還有高興、欣慰、痛快,值得舉杯相慶,一醉方休。”
那放心是真的。競庭歌離她很近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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