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二十八章 勞燕(1/3)
他說罷轉身,在前引路。
阮雪音分辨不大出滌硯的態度,卻能清楚看見棠梨的臉色。
很不好,雙手緊攙著自己,近乎于箍,兩側眉頭擰作一團。
“君上發火了?”她輕聲問。
“奴婢不知。”棠梨輕聲回, 瞥一眼滌硯背影,稍猶豫,撇嘴道:“他火得很。一見面便責怪奴婢為何沒看緊殿下,惹出這等禍事。”
那就是顧星朗發了火,滌硯才會發火。
“我連累你了。”阮雪音輕拍她手,“他也是急君上之急, 一時意氣。你有孕在身, 勿要為此壞心緒,對孩子不好。”
棠梨搖頭,“奴婢才不理他。奴婢是為殿下憂心。殿下此趟出宮究竟所為何事?為何他會說,奴婢惹出了禍事?”
阮雪音再拍拍她手,沒答。
棠梨急得幾乎要停步,強忍住了,“殿下待會兒見了君上,千萬服軟,君上如今,”她一頓,“不比從前,有些話,殿下掂量著說。”
阮雪音心中百般滋味。“怎樣不比從前?”
棠梨哪敢答這話,支支吾吾許久方道:“兇了許多。”
“那,好還是不好?”
棠梨認真想了會兒,“好也不好。”
答得挺好。阮雪音心嘆,鳴鑾殿巍峨的殿頂已入眼簾。
滌硯仍健步如飛在引路,回了個頭, 什么都沒說,催促之意卻明顯。主仆二人便不再多言,幾乎跑著踏過一級又一級白玉長階,至大門口,滌硯攔下棠梨,請皇后獨自進殿。
盛夏黃昏,晚霞鋪天,光線也灼灼也昏昏。阮雪音一身宮人裝扮穿過明暗交錯的光,踩上被門窗切割得十分工整的地面落影,剛邁入兩步,高闊殿門在身后被關上。
她原要往偏殿去。
卻感受到威壓自正殿深處來,是顧星朗的君位,云卷龍騰,他就坐在其間。
是他傳召,先開口的也就該是他,自己正好落得后發,更便于應對。阮雪音遂又走數步立在大殿中央,距他不遠不近,等著。
卻一直沒動靜。
夜里還要同上官妧去寂照閣,阮雪音不想虛耗,只得行禮打破寂靜:“君上萬安。”
顧星朗還是不說話。
光線越發暗,暗得他分明如月的白衣都快沒入將臨的黑夜里。“不要胡思亂想,更不能擅作決定,我是這么同你說的吧。”
他終于開口,聲極喑啞,不知是近來動怒太多,還是,因為她。
“臣妾只是出了趟宮。”阮雪音平靜答,試圖借此渡給他一些平靜。
“做什么。”
她以破云符出宮,乘坐藥園的車離開,這些他一定都知道了,也便當然知道她是去了驃騎將軍府。“見柴瞻。”所以沒有撒謊的必要,她既出宮,就做好了接受他震怒與責問的準備。
夜色在墜落,更漏聲出奇清澈,讓短暫寂靜顯得很長,讓人蓄不起耐心。
“接著說,說完。別讓我一個字一個字從你嘴里撬。”顧星朗啞著聲再道,每個音都像從地獄里探出的尖牙。
“希望他勸諫君上,適可而止;希望他安撫好朝中余下臣工,也以家族之力盡可能輻及各地,撫慰民心、襄助社稷。”
更漏聲在越來越黑的大殿內響得駭人,因顧星朗又好一陣不說話,通通落進阮雪音心里。
“過來。”
近五年,沒有任何一次他說“過來”是這樣的語氣。
教聽了成千上百回的她都生懼,雙腳發沉,拖延了半刻方挪步。
她走路素來輕,此時腳步聲卻一下下與更漏聲應和,是殿內太安靜了。
暮光已逝,月光未至,她半摸黑踩過寬階,終于走到他旁邊。
被一把抓住手腕拽到他身上,重心不穩,險些仰倒。他卻不護不扶,眼睜睜看著她勉力抓住龍椅的把手狼狽坐直。
他仍是攥著那只腕,非常用力,才片刻已教阮雪音五指冰涼。
“就這么幾句話,說了一下午,說到此刻才回。”他復開口,另一只手往她衣衫內探,全無章法,而至于粗暴。
他在找破云符。
確實藏得隱蔽,為防遺失阮雪音將其卡在前襟最深處。她便主動抬手掏,顧星朗也在這時候摸到了,符節溫熱,沾了肌膚的柔潤,顯得她身上的宮人衣料格外粗糲。
“還去了大牢,和相府,見了獲罪的臣工與被株連的從前同僚。”阮雪音答他的話。
同僚當然指那幾個姑娘。顧星朗冷笑一聲,含糊得不像真的,旋即收手,卻沒將破云符拿出來。“然后告訴她們,她們死不了,你已經想好了對策,這兩日拖延,便是第一步。”
“不是。”阮雪音道。
“那是什么!”他驀地鉗住她下頜,“我最后說一遍,別讓我一個字一個字從你嘴里撬。我厭惡審訊,這些日子,已經審夠了。”
每個字都很穩,也很重,牙縫里咬出來,將聽者的心神都咬碎。
“告訴她們所行之事無錯,錯在動機。于她們,或許連動機都是對的,是她們的家族犯錯。所以不必懊悔,只該遺憾,但也不必太過遺憾,君上圣明,終有一日會填補那遺憾,實現那盛世。”
阮雪音一口氣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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