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一十八章 云山蒼蒼(1/3)
方才寧王陪淳月回宮,正安門已打開了一些。
此刻因主君漸近,開得更多,兩人就這樣立于宮門下闊大的空隙間說話,有如對峙。
顧星朗不想也沒心思與她對峙,講完繼續往宮里去。
阮雪音回頭望滿城紛亂、呼聲震天,片刻后高喊:“君上有旨,勿傷百姓!”
顧星朗疾行的腳步一頓。
阮雪音喊完也入正安門,追上顧星朗時只看見對方更加陰鷙的臉。
陰鷙而荼白,額角滲出汗珠,烈陽陰影里分外明顯。
她心下一動,抬手撫他胳膊,“是不是——”
“冷”字還沒出口,只聽他沉沉道:“皇后果然權重,可以未請旨意、未得允準,直接傳天子令了。”
她不是頭回代他決斷,但都是他不在場的時候,且確實都得過他示意:可以代為決斷。
今次是不同的,有僭越之嫌,但方才她沒有辦法,若什么都不交代關閉宮門進去,今日的霽都若因此血流成河、家破人亡——責任在他,而她不能讓他十年聲名毀于一夕,更不能讓無辜性命亡于他一句意氣之言。
他本是這浩瀚青史上最光風霽月的君王,她不要他滿手鮮血。這樣的執念究竟出于妻子的袒護還是謀士的偏愛,她自己也分不清。
“我喊出這句話,說不得便能救更多人。縱仍免不去犧牲,至少,他們會知道他們的主君依舊愛民如子,不負這一場千里相護。”
巨大的宮闕斜擋七月的明光,阮雪音的臉亦在陰影里,尤顯得冷白,明眸皓齒,字字如珠玉。
顧星朗方有些從洶涌的不適與憤怒中掙出來些,剛要開口,眼前驟黑。
今日之前阮雪音從未覺得挽瀾殿那樣大,大得讓人害怕。梧桐遮天,一進又一進的庭院被盛夏光斑鋪得滿地星河。
星河無盡,且深邃,藏著不可估量的未知,其實是頂頂可怖的存在。她言行都還利索,與滌硯配合無間,腦中卻是混沌,以至于顧星朗終于被安置好,一屋子人等著她示下,她卻半晌沒話。
滌硯倒是已吩咐了去太醫局傳人,見阮雪音坐在龍榻邊出神,猶豫道:
“殿下。”
照阮雪音往常作派,此刻會先于御醫給顧星朗察看。但應是太累了吧,萬里跋涉,一再應對劇變,連君上都倒下了,皇后竟還撐著,實在叫人敬服。
“殿下去偏殿歇著吧。或者直接回承澤殿。待御醫給君上瞧好了,臣來給您回話。”
承澤殿距挽瀾殿本就近,棠梨得了消息,領著碧桃過來接阮雪音,滌硯話聲剛落,她倆正巧抵達寢殿門外。
阮雪音出神是為上官妧,和她那些話。
她不想立時給顧星朗號脈、判斷,想先聽聽御醫怎么說——他們不知關竅,也就不會受任何引導,沒準能拿出另一些觀瞻,和辦法。
“本宮就在這里。吩咐下去,宮外情形如何,每半炷香來報一次。去看看太醫局的人到哪里了。淳風在重華殿吧?請她過來。”
滌硯一時無言,只能照辦,喚棠梨和碧桃進來照料皇后,自去安排這三樁事。
兩個婢子乍見阮雪音,都是一呆,比離宮前又瘦了許多,纖弱飄搖得似風一吹就能倒,只神情比往日更堅毅,眼瞳深處,冽冽流光。
故人相逢,總還是值得一笑,阮雪音勉強展顏,“好久不見。”
“殿下受苦了。”棠梨道,只覺心疼。
碧桃巴巴抹眼淚,被棠梨呵斥,“二位主上好好地在這里,哭什么,晦氣!”一壁說,讓小丫頭去備熱水,要侍奉殿下梳洗;又張羅膳食,一樣樣報菜名,全是阮雪音素日里愛吃的。
“你如今這副架勢,與云璽一模一樣,也算出師了。”阮雪音說完,心頭一緊,陷入沉默。
棠梨自進來便想問小公主、小郡主和云璽在何處,礙著室內氣氛壓抑,不敢,聽這話方小心翼翼道:“云璽姐姐呢?”
阮雪音搖搖頭。
棠梨不明白是不知道還是不能說,總歸不能追問,只就著浸了花瓣的溫水給阮雪音浣手,擦拭畢又涂香膏,十足精細輕柔。
太醫局的人來了,阮雪音示意其上前為君上診治,又問滌硯:“張玄幾呢?”
“張大人今日不當值,不在宮內,此刻,怕也不好去請。”
外頭在打仗,如何請。“崔醫女在宮里么?”阮雪音又問。
“這卻不知。”滌硯不全然清楚外間局勢,好歹曉得領兵闖覆盎門的是永安侯崔義,“臣去問問?”
阮雪音點頭,“若在,也叫過來。淳風——”
“我來了!”此句未問完,淳風的聲音響起在重重紗幔外。
她壓著嗓,迅速越過一級級寬階,近前了,望一眼龍榻上顧星朗,喚一聲阮雪音:
“嫂嫂。”
阮雪音從未如此刻般確定淳風可堪大任。
她沒有沖到顧星朗邊上一驚一乍,分明焦灼卻不顯于面,多一句問都無,只這樣輕喚嫂嫂,等著一應交代與安排。
“長姐還好?”因要給御醫挪位置,阮雪音坐在一側玫瑰椅上,向她伸手。
淳風便也伸手握住她的,坐到旁邊,“不好。但七哥說嫂嫂說的,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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