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百零八章 相濡以沫(2/3)
實在年輕氣盛啊,不知道假的氣話也會真的傷人,不知道當場解釋,有多重要。而悖論是,都在氣頭上的兩個人,怎會當場解釋呢?
阮雪音沉默,不肯定也不否定。
顧星朗冷笑起來,“你是這么看我的。你一直就是這么看我的。鳴鑾殿那次你并不怪我,只因你從未對我有過指望!你認定我,至少是如今的我,為了君位社稷,可以犧牲一切,包括你和女兒!”
以謀士人臣之心論,阮雪音其實希望他這樣。自來走到最后的君王,誰不是呢?但她還是太達觀了,盼望著那犧牲只是舍棄,而非丟掉性命——丟掉性命也是可以的,她可以,女兒卻不行。
還是做不到超然物外啊。她自嘲又悲慟,只覺渾身脫力,更加說不出話。
但顧星朗在等她解釋。哪怕一句,說她不是這么想,說她理解明白他,便能讓他投降,擁她入懷,展望女兒在下一刻被阮仲帶回。
偏偏阮雪音,連繼續這般相對都覺折磨,將手腕從他掌中抽出,繞去了屏風之后。
敲門聲謹慎地響起來,三下,是兩名暗衛親自來送膳食。
顧星朗許久才去應門,將一盤子飯菜單手接進屋,撂在桌上,就那么站著出神。
阮雪音倚在床頭,也是一陣失神,聽外頭沒動靜,想起上官妧的揭秘,心中略慌,支起來跑出去看。
他還好端端站著,沒倒下沒闔眼。
何苦這樣彼此為難,他如今,與阮仲也相差無幾,少些苦楚罷了——如果暗香來的癥狀真如上官妧所言,那么不如明樓翠歹毒。論制毒用藥,文綺倒比老師手軟。
“飯菜要涼了。”她站在屏風邊。
顧星朗初時似沒聽見,片刻后才轉頭看她。
“諸事燒心,大半夜不睡本就肝火旺,容易生氣,也容易吵架。”阮雪音緩步至桌邊,瞥得有湯,一勺勺盛進碗里,推到他面前,
“前頭還有硬仗,多歇一刻也是好的。用些湯水吧,飯菜別吃得太多,然后小憩一會兒,待薛戰回來,我叫你。”
這番話說得更像醫者,不像妻子,是周全大局的妥協,不是對夫君的疼惜——至少聽在顧星朗的耳里不是。
“恐怕沒這個機會。”他也便不能好好說話,生硬道:“一碗湯還沒喝完,薛戰恐怕就會回來,然后集結人馬,或者并無人馬可用,繼續趕路罷了。”
“那也先喝湯。”阮雪音仍是平靜,將小勺放入湯碗。
顧星朗面露嘲弄,坐下,剛要拿勺,又抬眸道:“有時候我在想,你總能這樣冷靜,連失態都只半刻,也許因為,從未真正動過情與心。呵,”他笑笑,意味難明,
“對朝朝是動了的。你大概,終究只是將女兒、競庭歌、老師,還有阮仲,放在了心里。”
整段話下來,真正要說的不過是:沒有他。
阮雪音不知這五年來發生的一切,還要怎么證明他才是第一位,哪怕此刻,依然是,因為她將朝朝的前路交給了阮仲。
她約莫也明白他是故意這么說,想聽她反駁,告訴他她最在乎他,來彌補方才那道深長的裂痕。
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,洶涌的浪潮在整個青川肆虐,她講不出那種近乎情話的安慰,開口必得是事實與因果,才能封住情緒,不為下一刻的變故崩潰。
偏顧星朗想聽的也不是情話本身,而是來自她的溫柔——山雨欲來風滿樓,只有阮雪音是他這跌宕半生里的明月光,她撐他在漩渦中心不倒,讓他相信天下之主也可以不是孤家寡人。
她卻非要在他最混亂、最需要她的時候,撒開手,不遠不近地站一旁,說不冷不熱的話,把他一顆心揉皺,就是不肯施舍幾滴甘霖,將之撫平。
只因他以萬全初衷做了一個這會兒看來有些錯誤的決定。
話說完,笑意仍在,顯得很無所謂。阮雪音也便不知他這一刻是近乎乞求地要她施舍,只以沉默回應,掐斷又可能燃起的爭端。
顧星朗低下頭,一口口喝湯,以吞咽壓住不甘、委屈,對她的所有貪嗔癡。
阮雪音見他努力吞咽的樣子,心中酸楚,終是坐下,抬手給他順后背,“慢點,也不是非要喝完一整碗,吃得下多少吃多少。”
顧星朗勉力繃住的心防在她手挨上來的一瞬便塌了,眼眶發熱,好半刻平復方敢抬頭。
卻仍是滿臉嗔與癡,直勾勾看著她。
阮雪音沒忍住也紅了眼圈,也直直看他。
兩人的氣勢頃刻都卸了,如斗氣結束的孩子,大眼瞪小眼,只待一場抱頭痛哭的和解。
阮雪音如常是更穩得住的那個。
在外沉篤有定的祁君陛下亦如常,只在一人面前穩不住,猛然傾身連帶著凳子移動,將她大包大攬鎖進懷。
北地的夜靜如深水。
這一抱久得叫阮雪音擔心是否誤了許多時辰。
“怎么這么壞。”然后她聽見他道,分明強硬得不容她動彈,語氣卻像是受了她的欺負,“怎么有你這么壞的女人。”
每件事都讓人想哭,他卻還能在這種時候牽動她勉強一笑。“現在才知選錯了人,晚了。”
顧星朗因這句話大受鼓舞,咬牙切齒道:“晚了好,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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