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八十八章 雨輕風色暴(2/2)
世事如此,這便是生而為人的劫數(shù),渡過去,會有桃花源。
會么。甜腥涌至咽喉,她沒再壓,望著有限視野內(nèi)點點星火,感受熱流溢出唇角。
緩慢地下墜,第一滴落在慕容峋的手背上時,他沒反應過來。
應該說他沒想到是血,還以為她哭了。
是情難自禁,將她轉(zhuǎn)過來面對他,才看見艷紅的鮮血。
“傳御醫(yī)!”
繡巒候在階梯間,忽聽見君上大喊,知是先生不好了,急急回身也跟著喊。
指令下階梯,層層往外傳,慕容峋將競庭歌抱去軟椅間,調(diào)整好位置讓她靠得舒服些,就著廣袖邊緣為她擦拭唇邊血。
“是我不好,歌兒。”他手忙腳亂,反將她小半張臉都弄花了,處處血跡,叫人驚懼,“我胡說八道,胡攪蠻纏。”便去撫她下頜,還有方才施力留下的紅印,
“疼么?這會兒覺得如何?”手又至她胸口,一下下試圖幫她順氣。
“水。”競庭歌只覺脫力,沒功夫與他掰扯。
“水!”
不消盞茶功夫便真有熱騰騰一大盤被端來,吃的喝的都有。是奉漪,自競庭歌出門便在準備,聽聞先生去了沉香臺,只怕她半天不回,干脆收拾了往這頭送。
競庭歌吃不下,喝了兩杯溫水就閉眼歪著。慕容峋擁她在懷里,大氅也送來了,一揚一落,將兩人罩住。
沒一會兒便教競庭歌后背生薄汗。“這是盛夏。”她抬手掀,沒什么氣力,“有病。”
有病的分明是她。但慕容峋不敢反駁,仿佛連這樣說都會加重她病勢,口中答“我有病我有病”,又忖出了汗更不能著風,悄悄留大氅一角仍在她背心處覆著。
太醫(yī)令氣咻咻爬完最后一級階,看到的便是君上的背影。
與競先生墨染的青絲燈影里重疊著,叫人不能直視。
繡巒輕咳,“君上,呂大人到了。”
“到了就過來。難道要朕請?”
近六旬的太醫(yī)令忙斂首低眉過去,始終不抬眼,近前了,見競先生坐在主君身上,又是一陣無措。
“就這么瞧。”
競庭歌整個人發(fā)昏,一開始沒弄清狀況,此刻卻清楚了,撐起來往旁側(cè)移。
慕容峋不敢阻,搭手幫忙,待人坐好,示意號脈。
“一再囑咐過先生,不可多思,不宜再用心費腦,否則藥石——”好半晌老醫(yī)者方開口,藥石罔效四字沒說完,瞥見了主君陰沉的臉。
競庭歌倒很坦然,點頭道:“還請呂大人多費心,至少讓我撐過這幾年,方子下得重些亦無妨——”
“胡說!”慕容峋一門心思不再惹她生氣,卻是被這話氣得暴跳如雷,“二十四到百歲,還有七八十年!”便向太醫(yī)令:
“該怎么辦,你知道。”
他本想說若出差池如何嚴懲的話、乃至于陪葬云云,話到嘴邊猛收聲,仿佛不這么說,便不會出差池。
“是!臣定竭盡所能!但先生確實不能再——”
“朕有數(shù)。此事,朕會幫忙。”
老太醫(yī)遂退,繡巒自跟著去聽囑咐,奉漪回階梯盡頭候著,高臺上復剩君臣二人。
“就是今晚了。”競庭歌望著滿天燈火。
“我自會應對。你再透會兒氣,就回去睡覺。”
“官員們都家里蹲,是要坐山觀虎斗。咱們都忘了,這朝堂上不僅有陸現(xiàn)陣營、霍驍陣營——上官朔,與紀桓一樣兩朝為相,門生故吏遍天下。那才是蔚國最大的陣營,那是如今,上官宴的后盾。”
她氣若游絲,整段話說得極不連貫,惹慕容峋蹙眉,“我自己會想。若不成,一戰(zhàn)而已。”
競庭歌又要張嘴,一口氣提了一半忽堵住,重重咳起來。
“說了你別再管!”慕容峋止不住惱,忙著倒水,喂給她喝。
競庭歌強忍著不咳,小口咽水,稍緩過來了,徐徐又道:“我來就是幫你的。真不管了,也就可以走了,你要我走么?”
他剛已經(jīng)說過讓她走了。
說完便悔。所以此刻這句,是揶揄,更是激將。
慕容峋無言以對。“那你慢慢說。”半晌只悶著聲妥協(xié)。
“阮墨兮該也到了。還有上官妧。無論這兩方真正的敵友站位如何,敵人的敵人是朋友,此刻,便都在我們對面。”
“阮墨兮的勢力都在西邊。且不是盛傳有變?何足懼。”
到處都亂,阮仲回鎖寧控局也就是這幾日的事,細節(jié)如何,尚無確切說法。
“她畢竟在蔚國當了這幾年皇后。許多進程,往往更改于某一刻,而我們都不知會是哪一刻,更不知完成那一刻的,會是誰。也許是千軍萬馬,也許只是,一個從來不起眼的人,某個不經(jīng)意的選擇。”
慕容峋被她說得后背發(fā)涼。
“有興致彈琴么?”卻聽競庭歌話鋒一轉(zhuǎn)。
“啊?”
“想聽琴。”她轉(zhuǎn)臉看他,蒼白臉頰上竟有兩分嗔。
慕容峋怔一刻,很快揚聲:“取朕的九霄環(huán)佩來!”
【1】771相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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