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八十七章 千日血疾(2/2)
缺了數年的睡眠,一口氣補回來。
黃昏也非自然醒,是侍衛在外高聲稟報,十萬火急。
慕容峋被競庭歌推醒,神情還懵,行動卻快,頃刻出門,天都黑了仍沒來飲流齋。
推算時間,霍衍歸來也就這兩日,所以是,快到了?
這般一想,競庭歌亦有些呆不住,起身披衣往外去。
六月暴雨后,空氣清新得讓人暈眩,云散天開,星子比晴夜還要亮,以至于整個晚間都透著某種不屬于黑暗的澄澈。
既暗且明,像,上官宴的眸子。
此念一出,她心頭狂跳,那雙桃花眼適時出現在腦中,悠悠蕩蕩,揮之不去。
已離御徖殿很近了,她因走神竟沒注意,更沒瞧見又有侍衛往這頭跑,還是繡巒發現,輕聲提醒。
侍衛經過她身邊時恭謹一禮,繼續往御徖殿去。
被競庭歌叫住:“何事?”
按規矩須先稟天子,斷沒有提前告知臣下的道理。但或因對方是競庭歌,或因此事并非軍報,只能算異象,侍衛稍一忖,答道:
“回先生的話,城里忽然開始放燈,漫天都是,有人說,是白國神燈。”
競庭歌怔住。
當年阮雪音在韻水推段惜潤上君位,最后一步就是燃放神燈——哪來的呢?上官宴找的。
莫名又想起那年大祁天長節,人潮洶涌,他從后擁著她,說此夜同看煙火的人,此生不離分。
那煙火如星如雪,亮極了,也像神燈,帶走世人心愿。
她驀然轉身。
“先生,御徖殿在——”
“去沉香臺。”
平整樸拙的沉香臺,百年未變,在這樣的良夜,尤顯開闊。主仆二人拾級上,星空之下第一盞神燈入眼時,繡巒瞪大了眼。
然后第二盞,第三盞,五盞八盞十余盞,其實早已遍布空中,正如那侍衛稟,只因她們視線為高臺所阻,才一眼望不全,拾級越多,所見越多。
各具其形,顏彩繽紛,被火光映得無比鮮亮,直將星月光華蓋住。
昔年白國捧出女君,便以神燈為兆,繡巒常隨競庭歌,對這些事很有數,當即生警惕:“先生,這不會是賊人——”
競庭歌卻有史以來頭一遭,不作他想,篤定上官宴,只是在放燈。
像某種暗示,又像真正道別。
比數日前馬車里更濃重的心亂涌過來。
-若非慕容在前,若非已有阿巖,你會選他吧。
槐樹林分道之夜,阮雪音終是沒忍住。
競庭歌還是沒答。“若非”這樣的詞放在她的人生里,大約有些奢侈。
又是一年夏,夏時南風起,風從南來,往北邊吹,沉香臺坐北朝南,神燈一盞盞便因風向,都朝競庭歌飄來。
形貌顏彩皆不同的神燈上,圖案和文字卻是一樣:潔白的梔子,一支三朵,其中兩朵含苞,一朵盛開。
天底下恐怕只有她與上官宴看得懂。
因為那一支,是那年一整個春夏他們的房間里,姿態最好、開得最久的一支。
文字已經不用看了。競庭歌有意不看,繡巒卻接住了恰至跟前的一盞燈,字字辨認道:
“南風知我意,吹夢到西洲。”
此句入耳,競庭歌心里被掩好的窟窿忽就顯了形,可怕的虛空,空得人胸口悶痛。
“可解出來了?”
卻聽沉厚嗓音身后響起,是慕容峋,從繡巒手中拿過那盞燈,煞有介事看。
競庭歌神思不屬,好一陣方回頭,“什么?”
“這燈,這畫,這詩。”他一臉正經,“與霽都那邊的君制殤殤,天下泱泱,有關聯吧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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