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百七十八章 白日觀星(1/2)
那是長輩之言,看著他從四歲長到二十四歲的一聲喟嘆。顧星朗神色微凝,手臂動作卻不停,低頭道:
“老師與學生默契來了不周山,便是要行君子之爭。既是君子之爭,老師要容學生完成全部爭取步驟的。不可耍賴。”
這是晚輩之言,甚有些撒嬌意味。紀桓尤記得他很小時候會這樣,將耍賴一類的詞掛嘴邊,六歲以后就再不說了。
遂藹然笑:
“君子之爭,講究公允。你說服我一回,我說服你一回,正持平。可你此刻又要去說服黎鴻漸,君上,耍賴的是你啊。”
“老師的長子,學生的師哥,此刻正在霽都盡全力一爭。以公允論,學生也該有這輪與黎鴻漸相談的機會吧。”
紀桓怔了怔。
顧星朗一雙好看的眸子再次黯下來,“學生的勝算其實沒有九分,這計算結果僅限于不周山。”
木筏已至南岸邊。
紀桓下去,紀晚苓忙攙扶,便聽顧星朗喚了聲“黎叔”。
黎鴻漸拱手行君臣之禮。
“時至今日,哪怕山崩洞陷、神跡已毀,阿那坦們精心往來了百年的世家已露出不止為理想、也為私欲的真面目,黎叔依然執著于神諭,認為自己在造福蒼生么?”
他是要說服他的,卻并不邀人上木筏,反而一邊發問,一邊撐竿往河中央去。
“君上這是,要逼黎鴻漸喊話作答,喊得所有人都聽見?”紀晚苓攙著父親小聲問。
“此其一。”紀桓有些疲憊,方才在木筏上用完了今日氣力。
“那其二——”
“為父是個書生,還是老書生,只會論道,不會動手。黎鴻漸,卻是一招能致命的身手。”
紀晚苓眨了眨眼,“父親之意,君上在一邊問話一邊逃命?”
果見顧星朗雙手持竿不斷后退,動作快得很,倒是依舊風度翩翩含著笑。
紀桓笑了,“這叫保命。君上實在當世無雙。”
紀晚苓望著顧星朗,慢慢便望到了北岸邊也正往這頭眺的顧星磊。“若是磊哥哥,當會一搏。”
“太子殿下也打不過黎鴻漸,如此形勢,逞勇絕非上選。晚兒啊,非是為父偏袒自己學生,論知進退、懂屈伸、判斷和運用人心之智,太子不及君上。善戰者往往也善敗,勇力當然值得欽佩,但縱觀古今,制勝者,大都不靠勇力。”
紀晚苓瞥一眼父親,露出頗不服氣的小女兒態,“君上本是父親教出來的,種種行事之法當然受父親青睞。”
紀桓搖頭,“他不受教于我也有六七年了。這些是他自己的修為。”
紀晚苓自抵達不周山便嘗試過斡旋兩方,此刻見父親心緒正好,又打算說。
卻被黎鴻漸喊話之音打斷:
“神跡不因坍塌而湮滅,神諭依舊在,族命不可違!”
他一邊答,挪步往水畔去。
“哪怕黎叔已經知曉,所謂神諭已被用作了伐謀手段,或引天下大亂、生靈涂炭?”顧星朗越劃越遠,已近水中央,揚聲繼續問。
“照神諭行事,必得海晏河清!”黎鴻漸已至水畔,高聲作答。
“那傳說中的洞穴,朕帶著我大祁精銳上百前來觀摩,卻不得見——坍塌之說,與神諭本身一樣可疑!”
“君上能否認神諭,卻不能否認寂照閣中河洛圖,曜星幛與山河盤!時人所不能解釋之物之象,便是我族所稱,神跡!”
紀晚苓已不知他二人這般往來是要做什么,分明聲震山谷、針鋒相對,偏偏不怒不惱、只如清談。
待要問父親,忽見黎鴻漸足尖一點,竟是踩著水大步朝河中去。
此時顧星朗已劃過水中央,靠北岸略近些,卻仍有路程,且決計快不過如履平地的黎鴻漸。
可就在黎鴻漸足尖點地的瞬間,天河之西,下游之地,也有一黑影踏水而來。所有人注意力太過集中于河中央和視野內兩岸,一開始全沒發現——阮雪音眼瞧著黎鴻漸行動,急聲命暗衛護駕,卻根本不知這些護衛有沒有同樣踏水如踏平地的功夫!
便在發令又焦灼的當刻,聽到了動靜,一轉眼看到了沈疾。
她目力并沒有好到能直接看清他的臉。但那身形姿態真是深入人心,只一眼,便叫她放了心。
距離是不同的,沈疾更遠。但不知是否錯覺,她直覺得沈疾更快,一定趕得上,轉瞬間便見兩人同時踩上木筏。
木筏猛然一晃,又在下一瞬被默契的站位調整定住。
暗衛四名默默下水,開始往木筏所在處潛游。
顧星朗在北,黎鴻漸在南,沈疾山一般擋在中間,畫面一度靜止。
然后阮雪音頭一遭,聽見了沈疾,用鄉音,開始說話。
自然一句都不能懂。
因聽不懂,她放出了些神思觀察周遭:河岸兩側不見更多原住民,恐怕都在家里,倒是較近的山坡上牛羊散落,還能看到牧人。
太遠了,只隱約辨得那牧人也在瞧熱鬧——真只像瞧熱鬧,孤身站在草坡上定定地,專注卻無絲毫行動意。
話音入耳三五句,竟然很好聽,阮雪音忽有些遺憾淳風不在場,又懷疑沈疾或許對她講過鄉音,尤其訴衷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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