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九十七章 鳳咒(1/2)
以剛烈之勢,留下已經起手的山外鋪排,與后輩們不得不從的長胡子之法。
“黎鴻漸也是阿那坦,為何沒走方士之路?”阮雪音問,旋即領會圓環相合,“因為時候到了,是這一朝改天換日。姝夫人對你說的,也是類似的話,你因此察覺或該說直接被告知:族人口中無需做什么、時勢到了自知該怎樣配合的叮囑,恐怕是,弒君。”
時候到了,所以黎鴻漸要直接進入顧祁皇室;
而沈疾來自遙遠的不周山天下皆知,身在崟宮的姝夫人恐怕在十年前,就已曉得他隱衷。
“第一代阿那坦在四國之中某處有個家,臣很清楚,彼時在邊境聽完姝夫人的故事、又知她并非夏氏時,便已有猜測了。所以那日她出現在旦丘小樹林里,自報家門,臣半分不疑?!?
“但她是她,黎鴻漸是黎鴻漸,那個家族是那個家族,不周山是不周山。”
阮雪音這話說得模棱兩可,但沈疾聽得非常明白。
“那天下公的理想,原來第一代阿那坦,并非沒對其妻、其子女提過。他們都覺他瘋了——或是大半生觀星解象、噩夢生魘,或是為皇室效命、看多了權斗生死、害怕有朝一日因知曉太多也被迫害而真生了謀逆之心——總之家人因他偶爾這類言論憂懼,一度勸他向彼時崟君請辭。”
自然沒辭。
阿那坦深懷其志,而那個家已經上了賊船,以阮氏心性,上了船的水手,要么用,要么殺。
所以此后代代,占星侍龍,卻也代代命殞,直至那一代占星師,那個為祁太祖算起事前一卦的姑娘,在回程途中救下了宇文家余血。【1】
也便可以解釋文綺是如何被深嵌進了這盤最早的棋。
“這些都是姝夫人告訴你的。”
“是?!?
“她憑何取信于你?”
那扎根崟西的家族終究被第一代阿那坦排除在了局面之外,所以姝夫人并不可信。
沈疾張了張嘴。
不知怎么說,或者只是,不想說。
“她說家中人雖代代不信,到她這一代,她卻信?!比钛┮羲扉_口,盡力瞄準,“她信有契機,就在此朝,君權將泯,嶄新世代將始,愿共助力;她說了些你不得不信的證據,或與第一代阿那坦有關,或與不周山壁畫有關?!?
便驀然想起那個冬天與姝夫人同入藥園,后者輾轉四人的臥房然后盯著某一間的地上看。【2】
后來在邊境她對老師和文綺說,看到了留下的東西?!?】
沈疾再次苦笑:“皇后殿下冰雪,便不要再為難臣了?!?
是猜對了的意思。而阮雪音明白,今夜他說得太多,繼續說下去,恐害不周山全族。
長久以來不對顧星朗坦陳,當然也因這個。
卻在今夜,托出了至少大半盤給她。
“我不明白?!蹦罴按耍钛┮糨p聲。
苦笑還掛在沈疾臉上,“殿下方才已經說了,是您猜中,非臣直接相告;人之將別,其言也善。”
阮雪音搖頭,“我是說你族人安危。你不覺得,告訴了我就等于告訴了他?”
竟然起風了。
不止于風,月光漸淡,是薄云一點點在聚厚,變天之相,曜星幛昭示今夜有雪。
直至方才阮雪音都是不信的——月光太明,星夜太晴,絕非雪兆。
但曜星幛何曾失過準呢?
沈疾便在這風起云積的長久沉默里又開了口,五分沉郁,五分愧疚,“殿下恕罪。臣不愿繼續欺君,亦不愿為禍族人,只好將難題,交給殿下?!?
阮雪音難得怔了一瞬。
“普天之下,莫有了解君上如皇后者。此事告訴君上會引致怎樣結果,各方生死、時局走向,殿下會比臣斷得準確不止一點。”他人在馬上,仍側過上身空中長拜,
“臣厚顏。愧對君上與皇后深恩。”
家國忠孝義之矛盾何以成為難倒英雄漢的永恒題目。
四年了,一次比一次真切,阮雪音只覺胸中翻騰,終又都歸于空茫。
“那你憑何覺得,本宮會,”她頓住,再出口多添了兩個字,“暫時不告訴他?”
沈疾仍保持著側身拜禮,但抬了頭,前所未有直面鳳顏,“因為皇后殿下受惢姬大人教養,而惢姬大人師承阿那坦,臣斗膽猜測,于天下理想上,殿下自有一套更公允看法,超脫于我族人和君權世代下的,君王與世家?!?
阮雪音分明想到了他可能這么說。
卻仍在聽到之時心中起颶風,仿佛這場她和顧星朗同被卷入的上百年深謀到此刻,終于有了落處。
仿佛這落處,根本就是她與他。
“本宮從不知,沈疾還能說出這樣的話?!?
沈疾閉眼復低頭,“臣只是——”
“想不明白,做不了決定,情與理上都是?!比钛┮衾渎暯?,“那大人又因何認為,本宮,就想得明白做得了決定。我,”她忽改自稱,壓著語氣起伏,
“我是他妻子。”
不比他更容易。
比任何人都難。
“臣之意,絕非諫皇后行我族之愿!”沈疾聲更低,似怕被第三人聽見,卻更清晰,一字一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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