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八十八章 殿堂峙(2/2)
是對后世期許,此一項,諸位同仁無異議吧。”
四十七顆頭顱有些左顧右盼,又不敢真去窺天子神色,半晌以沉默肯定。
“那么競先生依然認為,更好之制,是選賢任能,而非主君一家治天下。”卻是陸現,列群臣先首,突然開口,
“老臣僭越,君上恕罪。”
天子策問的場合,自然僭越。而這話雖已被競庭歌寫在了試卷里,含章殿上分明講出來,仍叫眾人耳鳴。
慕容峋無怒反笑:“今日召眾卿上殿,正因試題有趣,朕想著若爭執不下,還須賢卿們幫評判。陸卿所問,正是朕所欲問。”
說完看向競庭歌。
“是。”競庭歌答陸現問,一字鏗鏘。
場間再次陷入落針可聞的深靜。
比先前更深。
然后轟然嗡鳴,后頭群臣中忽有人喊“放肆”,然后“大逆不道”、“一派胡言”、“禍亂朝綱其罪當誅”之聲不絕如縷。
前頭的幾十名年輕士子不意前輩們,這些個個名聲在外的當朝國士,罵起人來比街頭潑婦竟也高明不了多少,有些目瞪口呆。轉眼瞧競庭歌恍若未聞,眼角依然掛著懶笑,一副早就習慣、等他們討伐夠了再繼續的耐心樣。
此女長達八年以謀士之名居蔚宮、受朝堂排擠針對,傳聞甚多,早非罕事。
真在現場親見,仍覺震撼。其實時至今日,蔚臣們對她態度已經好了許多,此番群起助其參加會試,便是明證。
然這般言論,再是動了惻隱之心、愿納為同僚,也難饒恕吧。
一想到這姑娘不止一回在含章殿上被唾沫噴得狗血淋頭,年輕的士子們稍覺同情,又想及會試之前的怪事,揣測此或也涉朝廷爭斗,一時都不作聲,斂首作寒蟬。
慕容峋站起來。
離開闊大龍椅,往前邁了一步。
群臣漸止息,面上憤然之色未減。慕容峋瞇眼掃了一遍,收回目光重置競庭歌身上。
“先生高見,愿聞其詳。”
競庭歌走到當中,鄭重叩拜三下,跪著正身答:
“個中道理,昔年崟代宗在凌霄門樓上述得清楚。皇家數百年,未見得每朝都有能人可堪為君,與其氣數將盡是被另一族摧毀至覆滅,不如早些修弊端,立新規。禪讓之制,古已有之,所謂議事推舉,更能保證賢能治國。”
整段都是阮仲當年的話。尤其前一句,乃其原話。
當初因是立高處對整個鎖寧城子民說的,在今日的青川西南,依然被故國舊人們不時相傳,想不入史冊都難。
“一派胡言!”禮部司長官距陸現不遠,震聲打斷:“那阮仲是林家人,擁兵篡位狼子野心!彼時那般說,不過為其大逆之舉找說辭,為其登基做國君鋪展合理性!崟若不亡,他若坐穩了那君位,你且瞧他,還會否行此禍國之制!”
“大人以為,選賢任能是禍國?”競庭歌回身,亮嗓問。
對方一時呆住,陸現上前兩步,“選賢任能,自是良策,今開會試,其義也在此。但所謂君位推舉,取締一家之制,”這話依舊太過分明,惹滿殿屏息,“弊大于利,亂國之可能,遠勝此世代黨爭。”
陸現實是明面上可見最復雜的一人。
競庭歌聽著他字字鏗鏘,心中默考量。
身為世家,為固其族盛大不愿真讓寒門崛起、讓主君重定朝堂格局;
身為世家,也不在“公天下”的棋局里,一心維護世襲君權,不惜——
不惜在聽了關于靖海侯的秘聞之后,于會試題目上做文章。
禮部與吏部二司遍布陸現門生,到此刻她完全確定,這道禮運大同篇的題目,最終是他授意定的。
而慕容峋因配合自己應對考前風波,臨到關頭沒有看題,所以并無準備,直到局面如此。
但自己的反應,從試卷答題到今日辯論,都該合乎陸公期待吧。
遠在群臣首的陸現,御前跪著回了身的競庭歌,看似遙遙,卻于這一刻,有了難言的目的相同、策略相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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