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五十九章 矢志(1/2)
阮雪音收到競庭歌來信時正值黃昏尾。
出了一身汗,剛沐浴畢,頭發尚未擦干,為讀信只得將云璽支出去。
這景觀古籍是有載的。
–西北海之外,赤水之北,有章尾山。有神,人面蛇身而赤,直目正乘,其瞑乃晦,其視乃明。不食不寢不息,風雨是竭。是燭九陰,是謂燭龍。【1】
阮雪音不大信精怪,老師當年也說,這燭龍該是某種天象,與星月暗夜掛九天是相似道理。她曾問老師見過沒,對方怎么答的?
“若有機緣自得見。”
如今看來,該真是天象,寒地常見。而老師隨長胡子遍游大陸,甚至得了據說來自極北的一枚紫翠玉——二十多年前便對紀桓提過,以至于邊境重逢時后者再提,老師直接將那塊石頭送給了他。【2】
是否意味著她幼年便到過極北寒地,見過這燭龍——神光——應該說,奇異天象?
真想一起去看看啊。
競庭歌信上說七月會去,但七月有天長節;
女課方興,到那時候估計也未艾,她乃始作俑者,不好擅離霽都;
寧安也許久沒回了,小姑娘們的醫藥學堂尚存,只在一封封奏報中隱約可窺式微,實在意料中;
鎖寧需掛心的是阮仲,小院暗戍每每飛書稟,顧星朗都轉達,然后阮雪音依據病人親書的近來癥狀擬方子、制藥丸回傳,卻終歸不是辦法,只會將他病程一再拖長;
還有封后典儀,據說會在九月。
誰成想有一日會這般為各方所需、分身乏術?她捏著競庭歌的信,一思引萬緒,頭發都快干了人還站在窗邊。
“怎又愁得這樣?太忙了?最近出風頭的事兒都紀晚苓在干,不應該啊。”
倏忽被淳風聲起唬得回身,卻見對方也一頭青絲披散著半干未干,海藻般濃密。
“你就這么過來了?!”
淳風摸了摸頭發覺得又干爽不少,點頭升調:“嗯——天快黑了,我走的小道,沒幾人看見,晚些叫阿憶梳好便是。嫂嫂你怎也這時候沐浴?”
有些早。她自己是因白日授課騎射,大汗淋漓,每回宮首當其沖沐浴。
阮雪音輕咳,“我我,天兒太熱了。”
顧淳風難得見她磕巴,神情也不怎么對,再感知空氣柔暖——四月中,只能算暖,不過分動作根本不覺熱啊!
她叵測盯阮雪音,心知這么答便是不好同自己說,不欲勉強正要切話題,忽嗅得殿內除外間蕩入的春花馥郁似還有草藥氣,仿佛,艾葉焚燒之氣?遂恍然:“嫂嫂你是熏艾熏熱的吧!算產后保養?”
雖非此回合答案,卻真沒說錯,阮雪音點頭:“近來開始的,是我師門之法,祛濕驅寒,于女子生產后恢復有大助益。”
淳風嘖嘖:“為封后大典做準備吧?本想來問責嫂嫂身為發起女課的長官,為何將陣勢拉起來便撒手不管了,瞧這景況,”她從上到下打量,暗忖分明絕色與從前哪有差別,還要這么保養,果然自律者自有天庇,“饒了你啦!”
阮雪音好笑,見她大搖大擺桌邊坐,揚聲吩咐送吃喝的進來,也過去坐下。“規矩是眾人一起商議最后列為章程定好了的,選址、時日安排、試推行的課授種類和方式,最早十日初踐行,我也都在——這不眼瞧著上了正道,我一個宮妃,不便再日日出去么?”
淳風嗤笑:“我還不知道你?開女課本有意治紀晚苓心病——她那心病,原就有輸你輸得一敗涂地的因由,在宮里已經比不過了,走出去外面還要被你壓一頭,病怎好得了?嫂嫂你這是,生造了片天地幫情敵重拾信心啊!”言及此她呸呸呸,伸脖子張望,
“九哥這時候不會回來吧。聽說最近忙吧。”
阮雪音更加好笑,“怕得這樣,以后就別說瑜夫人壞話。”
“不為這個。”淳風豪邁揮手,小聲告密:“是情敵此詞,如今不能用了。前幾日我講霽都城內盛況,隨口說你給情敵搭臺子讓人家唱戲得聲名,把九哥氣的,當場道:這能一樣嗎!以后不許這么說!”她學顧星朗向來有樣,動作語氣如當事人在眼前,
“我還納悶兒呢是因這話折辱了紀大小姐?他就交代啊,說晚苓素來慕三哥,他自己,打見了嫂嫂就身心皆付無一刻走神,何來情敵之說?聽得我寒毛直豎——如此訴衷情的話,對我講不合適吧?他以前不這樣的,還真是自從有了你,”淳風長出氣嗟嘆,又指自己腦門兒,
“這里出問題了。”
阮雪音一聽便知是那晚青梅揶揄的遺癥,哭笑不得,恰逢碧桃呈膳食進來,稟云璽和棠梨皆忙著照料公主和郡主殿下,這會兒便由她門外侍奉。
“里外都忙,無怪剛站窗邊發愁。”淳風嘖嘖,“撫育兩個孩兒比在外授課都辛苦吧?”
一殿的幫手,較尋常人家已不知輕松幾何,但因掛心,許多事想親力親為,對阿巖因帶著競庭歌囑托,也不曾全權交給底下人,細數每日,確是累的。
百姓家的母親們只會更辛苦。
偏如此付出仍不及男子們在外謀生的功勛,甚至都不會被視作功勛,只是理所應當——世代之不公,女子之不易,可見一斑。
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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