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四十八章 青梅(1/2)
曠野初春確與宮內(nèi)不同,與城中都不同。那鮮綠是活的,深淺層漸乍看并不如皇宮豐盛,卻至美,遼闊接天碧,空茫茫生也無涯。
一隙簾縫間這般景致,叫阮雪音剎那恍惚眼前世俗亦不值掛心——紀(jì)門男兒蒼青瓷秘,淳月是其最常穿的蜜合色,紀(jì)晚苓的青碧綴在山河青碧間,顧星朗是無邊春淡中唯一的白。
直到緋色若新桃插入這幅春景,空茫落回喧囂。當(dāng)然是上官宴,從鎖寧到韻水再到霽都,她沒見過第二個男子喜著緋色且著得這樣風(fēng)姿綽約。
去歲整年他都縞素。該是北境回來后有意彰顯歸祁之誠,翻新年,終卸素服。
溫斐被軟禁城郊這大半年,他受顧星朗之命時常前往“探視”,今日接送也便順理成章。只是堂堂上官大公子、君上信臣為一罪民駕車,多少大材小用,叫外圍觀者揣測。
馬車停,上官宴先下,然后赪霞色的溫抒,再后筠霧色的溫斐。
顧星朗回身,三人依次禮。今日護駕出宮的是溫執(zhí),該得了顧星朗眼神示意,便在這當(dāng)口也上前。
送別之辭并明話暗語往來吧。阮雪音不愿多觀悲歡離合,或因近年來總在親歷,更因做了娘親后不忍共情。
然紀(jì)桓與溫斐兩位當(dāng)世大儒并立天地間是格外惹人矚目的。
筠霧與蒼青較新綠都黯淡,卻沉定,過盡千帆看山還是山。
有什么地方值得這二位共赴呢?以顧星朗集萬千線繩于己手的作派,她不信他會放他們徜徉山水間。
深泉或被他劃郡為鎮(zhèn)的任一處吧,那些迥異于青川諸城郡的小小理想國。許多新知她與他并未交換,也便不知道顧星朗亦得了那公天下之論且找到了懷疑之源。
她猜深泉全憑智識。
而他定深泉,出于策略。
更遙處樹林間人頭密匝,是整裝待發(fā)的兵士,護兩位長者遠行。顯然溫抒與相國夫人一樣,作為女眷要隨父而去。
是這一眼遙觀叫阮雪音確定那姑娘對上官宴有情。
盡管說了些什么,以她距離根本聽不見。
“再見時公子應(yīng)有嬌妻在側(cè),兒女繞膝了。”避眾人耳目,溫抒靜聲。
“應(yīng)該不會。”上官宴笑答。
“公子在等人?”
上官宴但笑不語。
“是競姑娘么?”
上官宴仍只是笑。
溫抒亦微笑,“祝公子稱心遂愿,抱得佳人歸。”
“溫小姐亦然。保重。”
因有禁軍開路隨護,這場相國卸任實是浩蕩的。紀(jì)桓與溫斐最后向顧星朗長拜,雙雙身起,相對抬手互道一聲“請”。
“今日無雨,也非三月七,如此情致,卻叫人忍不住唱誦。”眼看離人轉(zhuǎn)身,顧星朗忽開口。
二位長者皆頓,對視,旋即回身,紀(jì)桓微笑:“君上先請。”
顧星朗也笑:“老師與溫先生來吧。”
-莫聽穿林打葉聲,何妨吟嘯且徐行。竹杖芒鞋輕勝馬,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。
阮雪音頭回聽紀(jì)桓唱誦,頗覺驚艷,渾厚嗓音入天云墜大地,引回響不絕。
-料峭春風(fēng)吹酒醒,微冷,山頭斜照卻相迎。回首向來蕭瑟處,歸去,也無風(fēng)雨也無晴。
溫斐聲低些啞些,或因百日軟禁傷了根本,卻是余音繞耳破琳瑯。
“溫先生保重。老師,保重。”顧星朗抬雙手交握,平伸至遠,躬身下去。
對面二人忙也揖,躬身更下,總算低于主君。
馬車載行囊,起步頗沉重。紀(jì)桓上車后沒再動窗簾,極輕的煙塵隨車轱轆轉(zhuǎn)動蕩開,君王佇立親目送,也是罕見深恩。
紀(jì)晚苓憂思難解,怔望人車遠去許久未動,淳月一直握著她手。
直至人車不可見,煙塵共春綠暈成迷蒙一片青黛,她抽手出來,轉(zhuǎn)身趕上顧星朗方轉(zhuǎn)的身勢,抬手臂,挽上他手臂。
顧星朗顯未料及,腳下一頓,旋即恢復(fù)慢行。紀(jì)晚苓輕笑:“臣妾失儀。但堂堂祁君,總不至于被嬪御纏胳膊嚇得走不動路,更不至于當(dāng)著這么些人,將臣妾的胳膊甩開。”
這是一條筆直道,半里外御駕停駐處,阮雪音正撥著一隙簾在看。
“君上放心,此刻舉動,不為挑事更不為惹珮夫人生氣。以她胸襟格局,該也不至為這種事生氣。”
“有什么話,回去說。”顧星朗低聲,“晚苓。”
“回去我就問不出來了。回到那座囚籠,紀(jì)晚苓又要變回紀(jì)晚苓。”
兩人走得異常慢,尤其一向端持的瑜夫人這般依偎君上身側(cè),倒叫余下眾人不敢跟。
于是萬般皆止,空中俯瞰,眾人與御駕上阮雪音之間只剩青白兩個小點在移。
“我想過一萬種家門生變的可能,父親權(quán)盛震主引忌憚,兄長少年居高惹麻煩,甚至紀(jì)齊軍中闖禍、競庭歌棄祁投蔚。我想過一萬種可以被安插的罪名,天長節(jié)夜宴時,信王亂局謀逆時,每回合都心驚膽戰(zhàn)只怕這一次便要大患將臨。都沒有。父親不曾行差踏錯,紀(jì)齊甚至在霽都或有亂當(dāng)夜護送淳風(fēng)殿下往夕嶺,君上還好好坐在龍位上,卻,逼得相國致仕,叫骨肉至親天涯相隔,父母不得享天倫之樂。臣妾敢問君上,這便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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