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三十一章 長相伴(1/2)
靠哪有一下的。
但他真就只一下,說完這句待兩息,便要起。
阮雪音原本昏昏然,自他靠過來便心思都在肩頭那一處,感知到起勢,伸左手按住。
這發絲也比她素日經手的要硬,該因久了未洗,歷汗歷寒,以此人潔癖竟忍到了此刻——在外“流亡”馬不停蹄,確實無法。
“很臟了。別碰。”他被她按著頭,原就不想起,干脆墜回去。
“臟還靠過來。全身都碰到了。”她順他發絲往臉上移,摸至太陽穴,素指一提,輕輕揉按。
她左側鎖骨下是有傷的,雖未及筋骨,這般繞手過來多少牽扯,他抬右手捉住那只左手,放落兩人腿間縫隙上握著。“疼么?”
是問她胸口傷。
“你呢?”
是問他后背傷。
顧星朗半晌反應,“你不提我都忘了。”
看來真無礙。“一晚上沒見沈疾。”
簾子上的光是行軍火光,紅彤彤的,搖晃在馬蹄車轱轆聲里,竟顯熱鬧。但車內分明冷清,兩個傷員挨擠一處,心事各重重,端坐亦狼狽。
“出城前相府沒人來報。沒消息,看來是好消息。護我進宮門那些衛兵是淳風自夕嶺帶回的。”
三句話無頭無尾,阮雪音稍關聯也聽懂了。她本想說說此役中霽都觀瞻,未厘清的因果和或留后患的漏洞,乍拎思緒,發現腦子如一汪深海,起伏曳蕩堆疊了許多,偏拓不出一角開頭。
顧星朗比她更覺累,半句不想聊,歪長身子又靠片刻問:
“重么?”
是問他的頭。
“習慣了。”
是說肚子更重。
顧星朗一直沒睜眼,放開她手盲摸到肚腹,“最近折騰你了?”
掌下安靜,該在睡覺。
夜風撞不開厚簾,偶爾極微的掀動裹山林清氣進來。阮雪音覺得這樣的夜重復過很多遍,在崟在祁,往南往北,冷冬馬車,走不盡的前路。
兩人又靜憩許久。
“要我現在解釋么。”
阮雪音搖頭。
“惱得連解釋都不想聽了,在心內將我判死刑,盤算著哪日擇機離開。”馬車到底顛,他腦袋在她肩上其實不穩。
以往講這種話語氣多撒賴,今夜卻正經,無可奈何又似如釋重負。
阮雪音還是搖頭。“早先只為救競庭歌。不是真拿此事詰問難為你。”
顧星朗素知她與大多女子不同,不在心軟心善,而在智識認知。“怎會不惱。”
“也惱,但不是惱你。普天之下莫非王臣的意思,是哪怕在家為妻為子,鳴鑾殿前,依然是臣。臣子為君主安危、社稷穩固受傷乃至丟命,雖不公,此世此制下,應從此理。君主安、社稷穩,而天下安穩。”
顧星朗不知能說什么。
許久開口聲有些澀,“是惢姬大人授。”
阮雪音點頭。“但她也說,此制弊端大,當有一日,”
兩人同時想到天下為公四字,各據源頭與發現,都不想說,甚至連“此制”是何制,分明清楚,也不點破。
“后悔吧,呆在我身邊。”
窗外似有鳥鳴,夜半本有鳥鳴,叫她想起蓬溪山。“我以這般道理論事,還后悔就太自相矛盾了。來日便悔也不會是因這個。”
她說來日,可以理解為此刻不悔。顧星朗心緒分明開合,強壓著故作輕松:“來日若悔,要即時告訴我。”
“好。”
由始至終沒人動,挨坐姿態,閉著的眼,只嘴唇開合說著些夫妻君臣又只如知交的話。
該有隔吧,那隔閡卻是坦誠模樣,將人間無數擋在車外仍留下兩個人的碧云天。
近破曉,車前起人聲,是兵士有稟,軍報旋即遞進來。倚靠早已隨阮雪音入睡調轉,顧星朗左手抱人在懷,右手將那張紙空中抖開,蔚軍襲祁北三郡的消息赫然入眼。
他有意壓制動作幅度,仍驚醒了本來淺眠的懷中人。阮雪音睜眼亦看清軍報上的字,半晌道:“看來鳴鑾殿爆炸后不久便出動了,兩三個時辰前的事,這時候該又有新局面。”
顧星朗將信紙隨意丟身側,聽著車馬聲,望向黎明前最黑的夜色里簾子上格外亮的光,“方才講為臣之道,競庭歌與你總是同一套師承吧。如有必要,她會為其主君負傷送命么。”
阮雪音緩坐起來想了想。“應該會。”
他不意她平靜如斯,轉頭看了一眼。
信函出御駕,由那名先前送呈的兵士揣了一路向北,繞過戰火之地途徑河流山川,直奔邊境,于對方箭雨密匝中高呼“我君御筆請蔚君陛下過目”。
慕容峋帶甲,人在中軍帳,啟封閱了,單手揉成團遙扔進火盆。
正午已過,北國艷陽,他出帳望了會兒茫茫原野,一躍上颯露紫便往南行。周遭皆營帳,號稱二十萬實際約十八,入祁境八萬,還有十萬,下一道軍報至便能定奪要否加碼。
“傳令下去,對方若有休戈之意,可以暫休,休而不退。”
越境侵襲,若不退,對方怎會休戈?隨行將士不明,到底曉得祁君有信,高聲應諾,快馬南奔。
顧星朗至邊境時正值黃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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