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一十一章 隱族(1/2)
棠梨稱那蘇姓姑姑常日打理宮中花草,平素偶能碰到;入冬后該清閑了些,這一向在哪里當差,尚須打探。
“除卻前年放那縐紗,再無過從,真的!不敢欺瞞夫人!彼時奴婢剛入折雪殿半年,夫人還,還不受寵,眼看著,”
眼看著也不大會受寵。阮雪音走在白茫茫天地間,心內(nèi)替她接。
“蘇姑姑于奴婢有恩,若非她仗義庇護,就奴婢這性子,哪里能在宮里安生這么些年還被發(fā)派進四夫人殿!她說只是塞幅絹子,絕對不害人,姑姑是好人,至少奴婢覺得是吧,便應了。夫人...”
阮雪音本沒睡好,又為內(nèi)外局勢顧星朗安危懸心,聽她喋喋,更覺頭疼。“速打探,帶她過來回話?!闭垩┑畲箝T近在眼前,她稍忖,不欲打草驚蛇,“罷了,帶她到后面楓林。”
楓林便是寧楓齋前那片楓,紅葉近萎,落了大半,歷經(jīng)徹夜雪,只剩零星艷艷垂掛素枝頭。阮雪音去時蘇姑姑已候楓樹下,尋常宮人裝扮,較年輕婢子們少了細腰薄背、白細肌膚,一雙手粗大,顯是經(jīng)年做手藝活。
瞧神態(tài)生機該也才五旬,只欠保養(yǎng),顯得像有六旬。蘇姓。一整年來她聽夠了此姓,到這會兒忽有些懷疑晚晚與擁王側妃都是文綺裝神弄鬼給的化名,倒是面前這位——或是真高人,或許真姓蘇。
這般想,走近了再看竟覺親切,沒由來心忖母親若還在世,該也如此年紀,與老師、文綺差不多。
念頭剛起心跳便快。她是見過母親畫像的,清美之至,與眼前婦人中下之姿天差地別。而母親生產(chǎn)畢便受奇毒摧折,根本不可能生還。
“姑姑若有話,趁此刻今上不在、雪音做得主,一口氣說了罷?!?
這話意味繁雜,像彎懸餌的鉤。
婦人一直垂眸看雪地,聞言跪下去:“不敢站著同夫人敘話?!?
這是要說了。阮雪音由她跪,周遭一掃確認閑雜皆退。
楓林雪地上只剩跪立相向的兩人。
“與長樂郡夏家一樣,蘇氏也是隱族,最早生活在青川極南?!?
阮雪音未料竟順利得開門見山。
“與夏氏舉族共居山中不同,蘇氏世代,不敢聚居,埋名各處,只因族中每代皆有人能見世人之不能見,被視作瘋魔?!?
散居所以更隱,比長樂郡夏家還不為人知?!笆廊酥荒芤?,比如?”
“多數(shù)人不信其有的事?;蛘呱形窗l(fā)生但將會發(fā)生之事?!?
阮雪音驀然想到昨夜夢中明夫人隱秘。“如何得見?”時間緊迫,新的消息不知哪刻便會傳回祁宮,她不敢耽擱,稍踟躕沉聲:“夢兆?”
蘇姑姑被雪地映得極明的臉似亮了一瞬?!翱磥矸蛉艘训闷涿??!?
阮雪音不覺得妙,滿心排斥之下覺出紕漏:“可我不姓蘇?!?
“據(jù)奴婢所知,能獲夢兆者,許多不姓蘇。此傳承自蘇家女兒始,由她傳給她的女兒,以此類推,代代傳女兒,后面的,自都是異姓。”
因子女都隨父姓。阮雪音深知獲取新知為要,并不深究,“但不排除蘇氏一門仍有新生的姑娘能得夢兆。”
婦人點頭。
“姑姑見過我母親么?”
婦人搖頭:“世代散居,早就各自天涯。相逢應不識,莫說從未見過。”
“但姑姑與文綺有過從。那方墨紗是她之物?!蹦喪顷仔轻ぁ⑸胶颖P一線,也便是寂照閣一線,只能是文綺的。
婦人點頭:“七八年前了。小阿姌替她傳信,稱是蘇門女兒摯友,順帶予了那幅墨紗,請我保管?!?
“素未謀面,全不知根底,她說,姑姑倒就信了?!?
“她說了一項奴婢不得不信的證據(jù)?!?
雪勢早小,零零落落停化在對方袖口裙裾間。阮雪音整個籠在斗篷里,風帽罩頭頂,只覺與天地皆隔。她等著她繼續(xù)。
“她說蘇氏夢兆,代代不同,唯一樣,代代有兆、重復不息?!?
“抬起頭來回話?!苯酉聛磉@句必然要緊,她不想錯過任何細節(jié)。
蘇姑姑依言抬頭,肅且真,“當有此日,君權消弭,眾生平等,天下為公。”
阮雪音微蹙眉。圣人也曾描繪過此圖景,稱大同。何必夢兆,原乃士人皆諳的天下理想。
“夢兆如暗語,姑姑據(jù)此相信她確為蘇門女兒摯友,至少認識?!?
“東宮藥園舊事大白于天下后,奴婢聞知落錦姓氏,徹底確定。”蘇姑姑持續(xù)抬著頭,眼中清明而至柔和,“如今夫人亦得夢兆,足見傳承,文綺沒有騙我?!?
“姑姑有過夢兆么?”
“從未。據(jù)說每代也不過那么一兩個。”
“姑姑既沒打算瞞,為何不早來同雪音剖白,直待到今日?!?
“夢兆是禍不是福?!眿D人垂眸復看雪地,“尋常夢兆,于百姓是瘋魔;為公之兆,于天子是謀逆。許多年前南部還是兆國程家天下,那時節(jié),就有不止一人因夢兆被誅殺?!?
所以隱姓埋名四散青川。
“夫人雖是落錦之女,未必會得夢兆;又為寵妃常伴天子,奴婢不愿平白招禍患于夫人。但,”
“但今年初老師和文綺對天下人說,落錦是宇文家之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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