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七百零九章 夢兆(1/2)
后宮夫人與外臣單獨會見,哪怕是在鳴鑾殿,終究不妥。滌硯深覺時長太過,遠觀這二人不停對目光、還異口同聲無限默契的樣子,頗替顧星朗不滿,又不能說,只向云璽道:
“夫人有孕,不好熬大夜吧?”
云璽是真擔心阮雪音連軸轉累壞身子、屆時不利生產,早吩咐棠梨在折雪殿備進補吃食,聞言點頭,便想過去提醒。
上官宴卻適時站起,隔圓桌向阮雪音恭謹一拜,低聲說了句什么。
太低,不足為第三人聞。
阮雪音點了下頭。
出鳴鑾,輦駕起,一路朝北御花園行。白日晴好,到這會兒卻頗陰郁,漆黑天幕間少見星子,倒是層層低云堆砌開,風如抽屜開合一下烈過一下,是將雪之兆。
阮雪音微蹙眉,伸手攏了攏斗篷。
折雪殿內燈火歇,卻是個不眠夜。四周禁衛的數目比早先又多,林立在明暗處,共守這隨時可生變的長夜。得知競庭歌和紀晚苓陪阿巖好好在暖閣,她沒過去,自回寢殿飲了燕窩吃了小點,簡單梳洗畢上床睡覺。
顧星朗說好好活著是應對一切風浪之根本。她今日太累,此刻若不偷空眠一眠,再有應對風浪的腦子也不夠氣力支撐。
若有事滌硯會稟、云璽會喚。她帶著三分憂慮三分釋然三分定力閉眼,頃刻沒了覺知。更漏滴答催人沉睡,長久平和寧然的黑暗在某一刻被畫卷般向兩側撥開。
山林,崖間有蘭,碩大的,她只在白國見過。
密林中平地、枝葉稀疏處有一男一女。視野遠近正夠她看清臉。
紀桓。
和文綺。
“邊境時驚鴻一瞥。久仰,上官夫人。”
“這么多年,果然是紀氏在往返鎖寧打探。紀相大人來得倒快。”
“看來夫人承了上官相國遺志。看來上官一族,曾與我紀門得到過同樣的高人提點。”
片刻靜默。“看來是。”文綺答。
“應該不是。”另一道聲從密林中傳出,“宇文家自有宇文家衣缽。”
這聲音阮雪音決計認不錯。顧星朗。
便見似破曉似將夜的微明天色里他一襲白衣走出來。
兩位前輩該極意外吧。視野持續不變,她就像一只棲在枝椏間的鳥,無聲窺探,因距離難細辨眾人神情。
只見紀桓和文綺皆朝顧星朗一拜。
“還是著了祁君陛下的道。”文綺笑言,“又或是珮夫人終于開始有夢兆了?”
顧星朗似沒聽懂這句。
文綺了然再笑,“祁太祖沒有告訴你們挽瀾殿聽雪燈的真相。是太祖就沒告訴太宗,還是太宗沒告訴定宗,還是定宗告訴了戰封太子,沒及告訴君上你——先太子去得突然,定宗繼而離世,君上臨危受命,畢竟太趕了些。”
時間像是驟然被收緊了。她聽見文綺又說了許多話:白國三公主段明澄自十一歲起生夢魘,能窺得過往發生而她未親見之事,又或并未發生而在將來被證實會發生之事。昔祁太祖迎明夫人入宮,意圖在此;聽雪燈每每亮,便是明夫人深眠接夢兆之時。
畫面聲音都過得極快且碎,以至于阮雪音忽反應自己該是在做夢。
夢里顧星朗似覺對方說辭荒謬,開口質疑,便聽文綺言白國皇宮中有條密道,是明夫人少時記錄夢兆之處,至今仍在,堪為明證。
她混亂聽著,仍如鳥兒棲藏林梢,只覺天色愈亮,周遭漸有鳥鳴起,方確定時間是破曉而非將夜。
越來越亮,白花花晃得人欲睜眼而不能。她確定自己是魘住了,勉力睜,忽聞敲門聲,是棠梨:
“夫人醒了么?”
門聲與人聲救了她。阮雪音發狠回復意識,頭頂層層淺湖的紗幔倏然墜眼簾。
“夫人一頭汗。”
棠梨竟已在床邊,手挨上來,正以絹子替她擦拭。
“什么時辰了?”
“回夫人,子夜將過,下雪了。”
果然下雪了。她偏頭朝床帳外看,室內寧謐,隱聞落雪聲。或者只是風聲。
“雪大么?”
“與前幾日初雪差不多。夫人要不要去看?”
如此長夜沒有閑情,不適合賞雪,但她莫名覺得棠梨想看。
尚在踟躕,不知怎么便穿好了行頭披上了斗篷,人被棠梨扶著往外走。是因她沒睡醒吧,才覺所有事發生得快而無序。方才夢魘變得模糊,只記得那番關于明夫人的驚人揭秘——日思夜想,久慮終生幻夢?
那山那場景她也不認識,更想不出何等機緣能讓此三人相見傾談。
夢而已,哪里作得真。輕雪落在鞋尖,盈盈一朵,不化不滅。她任由棠梨引路,盯著那朵凝雪隨腳步起落終滅,忽想起早先上官宴問她:究竟是莊周夢的蝶還是蝶夢的莊周。
雪勢漸大,棠梨手中有傘,將她遮得嚴實。阮雪音怪道睡前折雪殿周圍分明禁衛林立,此刻卻清明,走了好半晌不見一人。
她待要開口問,傘微后傾,視野變廣,一座建筑出現在眼前。
寂照閣。
她心頭猛跳,轉臉看棠梨,“走來這里做什么?”
“夫人該進去了。”棠梨答,倒還是素日爛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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