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五十一章 君王箴(1/2)
星子墜在宮闕頂,顯得此間天地廣袤又隔絕于世。
顧淳風坐身側是真實的,顧星朗立階上是不真實的,阮雪音以余光觀他長影,許多情緒涌上來,而終被競庭歌望天色的臉吸引了注意。
在等什么?她該沒料到今夜局面,也就難于繼續推波助瀾,此刻最該做的是自救。
天長節,白、蔚兩國循例該賀。或為使團,或為國書,總要有一樣。今年阮雪音掌慶典諸事,晨間送完顧星朗出門、午間趕著煮面,其他時候都如線軸轉,也便根本不知兩頭鄰國動向。
顯然此刻想知道也無門了。
但若有使團至,定會提前至少一日,不可能趕在當天。所以兩國都遣送的賀信?
階下持續安靜,所有人深垂首。
顧星朗抬腳步,慢悠悠回龍案后坐下,見蘇晚晚跪伏不抬頭,也不喚,自己舉箸夾菜吃。
七月炎夏本多涼菜,滌硯也便沒叫更換。
“可算餓了。”顧淳風依著阮雪音耳語,“這么一大通威風,耍起來很耗神吧。”
她言辭分明玩笑,語氣卻不,本能反應更不,挽著阮雪音那只胳膊有些抖。
阮雪音動指頭按了按她手。
“嫂嫂,”只余氣聲,“四哥他,會死么?”
信王依舊直直跪著,沒伏。
他左右家眷、溫氏三人、上官宴,都伏著,玉階般靜默。
“干耗沒用。”顧星朗邊吃菜邊道,“諸位若還對我這腦子有幾分服氣,便該明白,拖延時間等救兵、排對策或者觀望旁人再做打算,所有這些我都想過了。”
他忽不自稱“朕”,輕描淡寫的“我”只如站在高處必勝的、洋洋得意的此世代任何一名年輕人。
“有救兵又如何?他們一旦動身消息便會傳進來,墻上這些,”他就著銀箸指,“都是透甲錐。盔甲尚能穿透,何況錦緞肉身。禁軍的準頭你們也知道,射一個中一個。救兵才行百里路,正安門內已經沒命給他們救了。”
圓月亦墜,階下依舊無人動。
顧星朗看了片刻,笑起來。
“是不信朕會殺人。”他擱箸,銀碰玉瓷極清冽的響,“射一個。右五吧。”
他看沒看右五、知不知右五是誰,沒人知道。仿佛只是信口數數,而右五如何還坐得住,連滾帶爬出席入場間,一路跪至階前,
“君上明鑒,崔氏雖世居梅周,從來本分,絕無割據之心更不曾擁兵!君上若不信,即刻召府尹大人來對質,臣敢保證,今日臣夫婦便命喪鳴鑾殿,梅周也不會有兵馬動!”
梅周崔義,世襲永安侯,因輩分高資歷老,坐得靠前。
“永安侯這般說,朕信。召府尹就不必了,省得開門。梅周會不會有兵馬動,明日便知。”他瞥一眼滌硯,“消息放出去,就說永安侯夫婦殿前認謀逆,已經伏誅。”
“君上!”
“依次來吧,右六。”
弓弦繃聲越燈火響,右六隨之起,大步離席與崔義并跪,深伏慟呼,“臣知罪!”
顧星朗點頭,“知罪就都好說。”再瞥滌硯。
滌硯招手,很快有筆墨紙硯送至右六跟前地面。
“什么罪,寫下來。字大些,清楚些。”
長夜火光盛,愈黑而愈盛,筵席間接連有人出,或跪或行或狼狽或磊落,認錯的,自清的,寫罪狀的和以死言忠的。
尚無命殞,各色聲響此起彼伏卻如羅剎叩門迫人人自危。
亥時過半了。
響動漸消停,座席盡空,烏泱泱滿地人頭伏比朝會聲勢更壯。
“老師。”顧星朗道。
紀桓與溫斐等在一排,仿佛與后頭鬧戲無關,也便無須加入剖白。
紀晚苓赫然仰頭看他。
紀平出席快步至紀桓身側站定。
“臣在。”紀桓恭聲應。
“你還沒說。”
既可理解為疑,也可理解為場面上持公允——
王侯將相皆在此述清濁,相國若免,說不過去。
“紀氏一門,自大祁開國便居霽都。”只聽紀桓開口,君子坦蕩蕩,“田產地契皆有積累,主要在國都周邊,祁北少許。不曾與禁軍勾連,紀齊去歲方入禁軍營,一心追隨薛戰大人。”
薛敞亦在烏泱泱跪伏的人頭間,已經自澄過清白:百年將門盡忠為主,從不曾生異心;薛戰接管祁西兵馬、鎮守寧安至今,亦不曾行差踏錯分毫。
最后一項,身為長官的珮夫人可為證。薛敞如是說。
阮雪音也便開口證,格外毋庸置疑。
故紀桓此時提薛戰,更為忠義加碼。紀齊聞聲動,至紀平身側立定,中氣十足重復一遍拳拳之心。
“父親年邁,家中產業經營一向是臣在經手。”紀平道,“雖不稱罪,臣愿以紙筆悉數寫來,以便君上查閱;相關事務長公主時有過目,但憑君上問詢。”
顧淳月遂起身,站到紀桓另一側。
“證忠義不是抄家,沒有就沒有,產業種種,無謂寫給朕看。”顧星朗端坐龍案后,似酒醒,又似根本沒醉過,“顧氏立祁近百年,對世家、在座諸位的要求,從來不過本分二字。該是你們的,皇室不曾掠奪;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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