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四十二章 虹彩(1/2)
接連兩輪恭祝畢,酒過三巡,樂舞紛紛。
時辰隨日色走,便在晚霞彌天際的一日最妙時,有妙齡美人斜抱柳琴翩然至。
從紀晚苓、顧淳風到上官宴,認識者全都心內咯噔,面上不顯,獨競庭歌“呦”了一聲。
上官宴余光斜她:究竟是不是干大事的人。
競庭歌回斜他又斜殿門前龍案后那位:我不是,人家才是,瞧這一顆顆子排得順溜,一場天長節,筵席盡其用。
誰成想蘇晚晚竟是個人物?上官宴也感慨。昔年走了眼,只道是那小子所招萬千桃花中的一朵。
而競庭歌未料及這出,心道上次最歡樓獻舞是文綺的把戲,這次祁宮內獻琴,總該是顧星朗的布置?
阮雪音。她旋即反應。文綺的脈絡畢竟攥在那丫頭手里。
所以今夜是花開兩朵各表一枝?
蘇晚晚一身幻彩,七色絲線串在雨過天青的輕裙間,猶虹傍身。那把柳琴被她細白的兩腕上下把著,更顯古拙,以至于琴音亦比尋常柳琴要渾厚,高亮細硬中隱聞鐘磬般回響。
“什么曲目?”競庭歌為上官宴斟酒,斜著大肚半歪進他懷里。
阮雪音右眼蘇晚晚左眼競庭歌,見狀強忍住沒蹙眉:顛來倒去也不怕突然生了!
“沒聽過。”上官宴據實答,也道怪哉,素難有他沒聽過的曲子,而此曲不合尋常音律走勢,也不動聽,就像——
原本不是樂曲,被按照某種對應的規律寫成了譜,強行奏出來。
寧王擅琴,也作此感。
而顧星朗知道蘇晚晚在從節氣譜曲,只不知是否此刻所奏,想與阮雪音換眼神,看了一眼又一眼,對方始終不應。【1】
果然競庭歌一來就誰都不在眼里了。
滌硯乖覺,自顧星朗看第一眼便留了心,到第三眼時確定刻不容緩,便朝云璽丟眼色。
云璽忙至阮雪音身側蹲下,換著碗盞低聲:“夫人,君上找。”
阮雪音方收視線,轉向顧星朗卻不見他看過來,稍思忖,干脆過去跪坐他身側,“怎么?”
一君二夫人的局面本就叫天下矚目,今日女眷多,又大都沒入過宮,自筵席始便有大片余光貫注在白玉階盡頭三案間。
終見動作,果然是珮夫人,果然會邀寵更會恃寵,想去君上身邊無論時間場合。
“名聲不要了?”顧星朗沒想叫她過來,故才費力換眼神。
“已經不好了,過不過來都有人罵。”且這種事原本平常,是后宮如今只余兩位而她力壓紀晚苓,才讓隨便一個動作都顯得深意。
還有一層沒法說。便是他今晚分明有籌謀,而她焦慮競庭歌,也就對他任何一句話一個動作都重視。“君上找”三個字,足叫她行動。
顧星朗想想也是,啜一口新釀的荷花蕊,不緊不慢道:“早知她要彈這個,便該找高人來聽玄機。”
他這般說,微笑觀臺階下虹彩般美人,姿態閑雅只如與阮雪音論酒樂。
“原本定的不是這個。”阮雪音稍看案上菜色,伸手夾一筷子蓮房魚包至他碟中,只作為君上添下酒菜,“我還在想,她若規矩,反而不好辦;如今曲子新奇,待會兒你大可可可行家。”
顧星朗正要接“說的就是可惜沒請行家”,旋即反應,捏她臉頰。
阮雪音下意識便側開臉躲,低道:“我名聲不要了?”
顧星朗停手,“剛自己說不要了。”
雖進退有節,到底被臺階下不斷飄忽上來的余光瞧見了。浩瀚筵席間談笑聲比方才大了些,又因人多仍只聞嗡嗡。顧星朗以為聽漏了精彩處,回身可滌硯。
“回君上,微臣不通音律,聽不來精彩與否。”那神情卻分明是:您二位當眾親昵還想下面人不議論?!
確無精彩處,競庭歌與上官宴都是行家,越聽越沉悶,連華衣的美人都沒能提起二人精神。精神一渙散,眼耳便流竄,錯過了臺階上戲碼,正趕上聽舌根。
其實聽不清,都是分寸人,壓聲不足為鄰桌聞。但競庭歌識得那些表情,跟住了那些余光,也便順著往上瞧,正見阮雪音跪坐在顧星朗身旁,有說有笑。
“都以為在打情罵俏,實則不知正籌算什么壞事呢。”她一勺勺吃面前的茉莉蜜碗,聲也含糊,又忖什么事夜里睡覺不商量好,要當場再議?
上官宴的渙散越過蘇晚晚去了對面席位,沿一張張長案往白玉階方向,至溫據臉上驟停,然后看到了更前一席溫斐旁邊的溫抒。
那夜她說要請賜婚。
他自可講得很明白。
而昨夜溫家人做客相國府,半個霽都皆知。
此刻紀桓就坐在溫斐往上再數四席處,肅然地,連進食飲酒都有種案前執筆的氣度。上官宴望過去時他正提酒盞,似有所感,看過來,就著手中杯點頭遙致意。
競庭歌一開始便知紀桓坐何處,本還在疑紀晚苓有否告密,這般見他動作,再無困惑,冷眼觀兩人隔空往來,桌案下踩一腳上官宴。
“我敬岳丈關你何事?”上官宴吃痛,勉強笑飲下酒回頭怒目。
“有本事你再大點兒聲。”競庭歌冷笑,“本該蘇晚晚開的局立馬就能到我頭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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