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二十五章 鳳求凰(1/2)
樂兒翠衫,與鶴州綿延蔥綠呈一幅盛夏彩屏。
同樣翠色的紀晚苓站在二樓朝她笑,待要揚手招,被蘅兒按住胳膊低提醒:
“小姐近來愈發反常了。您是皇妃,四夫人之首;樂兒小姐是庶出,無封號更不會有封號,您這般——”
待人家親厚,還失儀招手。未及說完,紀晚苓轉身下樓。
倒仍如昔年,走得穩且宜,并未因心喜少半分禮數。樂兒卻如鶯雀,嘰喳喳飛過來,伴寧王在其后搖扇大笑:
“沒規矩!說了要喚瑜夫人!”
顧星延是顧星朗兄長,以輩分論,“叔母”之謂恰當。卻畢竟在皇家,后者又為君,加上樂兒庶女身份,此喚確有些僭越。
紀晚苓不介意。從小到大這般沒規矩待她的,樂兒是第一個;而這望不見頭的人世寒冬,似也因小姑娘歡笑嬉語多出了兩分暖意。
再兼寧王,實在灑脫、言行亦妥,若非檀縈“告密”,鶴州幾日往來她真沒覺對方存了他想。
“瑜夫人喜歡樂兒喚她叔母。”小丫頭這般答,已經到了紀晚苓身前,“是不是,晚叔母?”
紀晚苓微笑,“今日這雙平髻梳得好看,”想一瞬,抬手自頭上拿下朵金鑲翡翠的珠花,輕為她戴上,“再綴這個,錦上添花。”
那珠花是御賜的。蘅兒見狀,干著急。
寧王再笑:“還不謝謝瑜夫人!”
樂兒嘴甜,咿咿呀呀自會說。便聽父王繼續:
“本想最后至,她不答應,道此一別不知何時再見,定要趕早來同你多說說話。”
最后至的意思是待鶴州官員并女眷們啰嗦送別完。紀晚苓了然莞爾:“定的未時過半,還有近一個時辰,我也才剛用過午飯,正好同樂兒說話。”遂摸她頭,
“哪里就見不到了,天長節你隨父王去霽都入皇宮朝賀,很快。”
五歲的女孩子,生在皇家又這般身世,已經極為懂事,“樂兒入不得宮的。不合規矩。”
她笑嘻嘻答,全不遺憾只如尋常。
紀晚苓看一眼寧王,沒說什么。
“這花園晚叔母日日賞,早膩了吧?我們去海邊走好不好?”
驛館在城東,距海不遠,夜里四下靜,躺床上能隱約聽見浪濤拍礁岸。寧王府便在海岸矮山頂,遺世獨立,與天水共居。
——此來頭回宴請就在王府,紀晚苓很喜歡,記憶猶新;將離鶴州,最不舍也是那片海。
遂答應,攜蘅兒與寧王父女再赴。午后寧謐,偶見漁民搖扁舟自天水盡處歸,霽都沒有的景致。
“雖為庶出,但你照此代宗女字輩給她起了名,足見喜愛,何不向君上討個封號?”
顧家下一輩女兒該從“允”,樂兒名允凡。
卻非所有生自宗室的孩子都能從字輩、上玉牒,出身高下和父親喜惡,決定他們是否被“賜名”。
“其母低微,至今無位分;我按祖譜為她起名,已算胡來。郡主非王妃所出不能得冊封,縱有例外,也須由頭恩赦。”
顧紀兩家往來非尋常君臣可比擬,兒女們更是自幼相識,私下談話也便在稱謂上隨意。
樂兒至海岸便脫了鞋提著裙子往水里奔。盛夏午后炎,今日多云,不曬卻擋不住熱,海水清涼正解煩悶。
自要有人照料,蘅兒只得提著裙子跟。她沒在外脫過鞋,好一頓掙扎方就范。紀晚苓同顧星延站在淺浪邊看小姑娘瘋玩,聞言接:
“那為何不予她母親一個位分?”
正妃側妃皆不能,給個夫人的名頭總可以?
顧星延搖著扇子眺樂兒踏浪,似沒聽見也似不想答。
是除了正妃不愿另設位分的意思?
念及他心中正妃人選是誰,紀晚苓恍然失言。淺浪有一下沒一下拍過來,時遠時近,近時濡濕了鞋尖。
放在往常她是要退的。但顧星延沒退,囿于禮數她亦不好退。
“三哥在世時,”卻聽對方忽道。
紀晚苓心漏一拍,禁不住臉色便有些白。
顧星延沒轉頭亦感知到了身側空氣滯,“臣弟失言。”
“你說。”半晌紀晚苓道,“他怎么。”
顧星延轉頭確認她狀態尚可,搖著扇子復望海道:
“三哥曾讓我教他奏琴,待你生辰時作禮相贈。”
很不顧星磊。比較像那時候顧星朗會干的事。
“自我記事起他就以演武場為家,或輾轉邊境操練、解決爭端,哪里會為了姑娘的生辰學琴。寧王拿我逗趣了。”
“真的。還指明要學《鳳求凰》,我說單這一首就有四五個版本,他當場傻了眼。”
紀晚苓想不出顧星磊傻眼什么樣。直到十四歲記憶終止,他都是正午的驕陽,英姿勃發。
“后來學了嗎。”她盡力將語氣放平,聲極輕被海浪卷遠。
“學了。選了個相對歡快的版本,說宜賀生辰。但其實所有琴曲,慢方見功力,他笑說自己無琴功,彈快的正好。”
“是哪一年。”
寧王停了搖扇,“統共找我學了三回,都在同一年。下一年他去了封亭關。”
已經很久沒人以這樣平常語氣,如述家事般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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