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百一十五章 紀門聆訓(1/2)
這一句邊境時他就和老師對過,一字不差,真的記了整整二十三年。
然后老師從車內伸手將紫翠玉贈他,只說是顏衣遺物。
有些事無論何時想起來都是唏噓的,比如老師和紀桓這段。她撇過臉看滿墻藍紫,視線有些糊。
“她與我相談甚少,許多往來都無聲,卻默契。我知她必有難言之隱,我也有,故都不戳,同行罷了。”
為何會莫名其妙同行,回頭再看,紀桓是有數的吧。老師在做的事很可能就是他赴鎖寧的原因。
可迄今為止她們聽到的一應說辭,昔年老師出宮,為的都是配合藥園計劃的排布。
顯然紀桓不是。
“到第三回再遇,她明顯戒備少了些。”她們出宮都是走老師設計的唯一路線,邊境時就說過,“也愛笑了些,雖仍謹慎,仍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,到底算朋友了,我主動邀她共早飯,才知她那般能吃,且有活潑一面。”
老師沉郁而顏衣相對歡脫,卻無論如何都是負重前行的藥園中人。她們戒備、生人勿近甚至于眉眼間暗藏心事,這些都是一樣的。而初識拘謹,越往后話越多,同樣是人與人相處的常態。
男子于這類事本就大意些,一模一樣的臉,平生一回的奇遇,又兼女子善變、對方本就是個謎——
當局者分不出、根本想不到是換了人,情理之中。
他沒再繼續說,因為后面的故事天下皆知。而浮橋之前屬于他和老師的這段,注定只是隱沒的序章,永遠不會被流傳。
兩個人都又望了許久的鐵線蓮。
“曜星幛與山河盤如今都在我這里。”半晌阮雪音道。
紀桓轉身往園徑上走,“蓬溪山秘器,珮夫人倒來與臣提。”
“不知紀相大人昔年赴鎖寧究竟為何故,但若與老師行事相重合,我想,或與這些蓬溪山隱秘有關系。”阮雪音跟上,并行園徑間。
紀桓走得穩,沒為任何一字停駐,“后來臣也想過,卻畢竟不知藥園前塵,是長役過后,最近關聯,方得了些眉目。”
“定宗陛下昔年遣紀相入鎖寧,是為尋找寂照閣過關之法?”
紀桓終停步,“夫人又為何覺得與寂照閣有關?天子禁地,夫人不該染指;皇室密令,夫人更不該打探。這些話您與臣說,臣可以做到過耳即忘,但若讓朝臣們聽了去,”他淡望遠天,
“夫人處境本就維艱,更當謹言慎行。”
是激進了。她轉話頭:“瑜夫人離宮授課,紀相該有話說。雪音此來,正為聆訓。”
紀桓難得沒道臣子本分、敢與不敢的話,又走一段,徐徐開口:
“臣得先君信重,為君上授課近十載,個中情分,忠義不足以表。瑜夫人雖是臣之女,一朝入宮,前程便不是臣等能過問的。所以珮夫人因此言聆訓,實無必要。但有些話,臣斗膽,想向夫人諫言二三。”
“還請紀相賜教。”
“青川三百年,無論哪國,拱衛天子的一直是士族。”
阮雪音乍聽不明就里,只驀然想到影宸殿內阮佋曾對她和阮仲說:皇權因何而立,便得因何而固。【1】
“皇室百年,統領家國的諸多法則中,聯姻始終是卓有成效的一項,故而大到國與國,小到族與族,屢行不爽。姻親關聯,甚至在要緊時候起到過比殺伐更強大的作用。珮夫人讀史明政,無須臣舉例說明。”
阮雪音不動聲色恭聽。
“今君上鐘情夫人,欲破傳統而定新規,后宮三千佳麗之制不復,實是斷了諸多士族的門路,傷了一眾朝臣的心。”
世伐專寵不止為天家,也為大族自身榮辱,她早該想到。而紀桓此時,算是犯了大忌在與宮妃論政?
“這些話,數日前明光臺上,臣亦以老師的身份告誡過君上。紀氏隨太祖立祁,無論如何會鼎力護天子;但我大祁廣袤,世家如林又各具家史,有些先河現在開,不是時候。”
統一大計為上,任何不利皇權固、君臣諧、國家穩的先河,都不該開。所謂攘外先安內,如今不是破傳統改新制的良機。
“天下一統,大業在前,士族高門滿朝股肱們心中自有一桿秤。本宮相信他們,算得懂利弊,分得明輕重。”
紀桓直搖頭,“有些理,有的人不認;有些理有人認,偏生不買賬。人有大義,也有私念,歷史的發生起于一顆碎石投湖心。”他持續淡望漸暗天幕,
“太年輕。君上也太年輕,妄圖以無雙之智、一己之力把住所有關卡。”
至少在這一刻阮雪音完全相信了紀桓的忠義。
“相國教誨,雪音銘記于心。”
“她將山河盤給你,是真打算不問世事了?今又在何處,蓬溪山?”
恐怕就要見面了,阮雪音心答。下月天長節,宗室、名門入霽都朝賀,以顧星朗最近布局動作,上官宴怕也要來。
七月,正當競庭歌臨產。
麓州那頭現下什么局面?
晚飯終沒在相國府用。阮雪音走走站站一下午,已覺疲乏,趕上紀平回來照過了面,與淳風動身回宮。
紀齊自也并全家在后門相送,阮雪音總覺他訕訕的,臉上青白紅紫一再變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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