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七十三章 幡語(1/2)
山不高,林卻深,過百人的隊伍拾級上,全部抵達寺門下已是近兩個時辰后。
正當午時,廟里備了齋飯。僧侶們盡數到場謁見也不過二十人,都頗老成,據說是因去歲圓寂的魚一大師于十年前定下了規矩:
隱林寺從此閉門,再不接收弟子。
彼時二十的年輕僧人們,今都至少三十了。
齋飯之后禮佛,燃香、三拜、聽經。淳風格外心誠,一應步驟認真行完,垂首低聲向一位年長僧人問詢,該是為沈疾的腿。
另一位是如今主事,親手向二君各奉上一箋,內容相同,楷中略帶行書的筆意:
秋水魚蹤,長空鳥跡。若問何往,往生凈域。覺而不迷,生必有滅。乘愿再來,何須悲泣。(注)
是魚一圓寂前的開示,親筆書了幾箋留于弟子。弟子們今擇其二奉于兩位國君,也算圓一段機緣。
顧星朗和慕容峋收了致謝,眾人出,由主事僧人領著參觀。大殿之外多數為經堂僧舍,并不集中,層層疊疊散在山林深處,所謂參觀更像是游山。
原來經幡是不能掛在樹上的,會困住樹神,所以只在建筑前牽繩揚之。也不是一年四季都掛,按歷法會有幾日撤下,每年要換新的。
阮雪音對這些事一向有志趣,聽得認真;競庭歌悄至她身側,許是受山寺清凈感化,講話也柔和不少:
“這般氣氛,誰敢吵架,談判都怕擾了佛祖山神,帶再多能說會道的來都是無用。顧星朗又打的什么主意?看樣子籌謀在先,是志在必得了。”
分神聽她叨叨以至于掉隊錯過了講解,阮雪音有些煩:
“你能有一刻澄心靜意么?”
“方才燃香聽經時特別澄心靜意,二十一年沒這么靜過。”競庭歌理直氣壯,“問你話呢。”
“不知道。莫說這些日子我不在宮中,便在,打聽窺探圣意是為僭越。”
競庭歌一臉“還用打聽么他不是事事同你聊”,便見阮雪音遞過來一物。
“什么東西?”
“剛幫你腹中孩兒求的。收好了。”
周遭人遠,競庭歌還是被那四字唬得肝兒顫,眼剜過去伸手接,又趕緊往衣袍深處藏,“怕了你,這么多人休再提了。”
極淺的日光透云層只剩白花花清暈,流轉在林間叫人忘卻時辰。該入了申時,終于轉至最深處的一處經堂前,經幡六七股自屋頂牽至地面,將門前罩得斑斕。
“據說這經幡也不是從前就有。”顧星朗轉而向已經跟上的阮雪音,“是百余年前寺中高僧外出游歷帶回來第一批,同時帶回來手藝,此后每年所更換都是自己制的。”
無怪整個青川再不見哪座寺廟有這種五彩經幡懸掛,她一直覺得此為隱林寺與眾不同的緣故之一。
但于普通民眾而言,一座寺廟值得年復一年被踏破門檻的緣故,往往只有一個。
“據說隱林寺祈愿之靈驗,整個大陸無寺能出其右,是否與這些經幡有關?”
換在平常阮雪音是問不出這些話的,太缺依據,而蓬溪山傳統是不信鬼神。但許是因此間神妙吧,也因顧星朗仿佛對這些經幡格外留意,反復提及。
那主事僧人一禮,“靈驗只在人心,與外物不相關。夫人慧根,該當了然。”
顧星朗笑起來,“大師倒是一眼定慧根。”
僧人再禮,“僭越了。謝君上寬仁。”
“這經幡揚的方向,有說法么?”顧星朗展眸望藍天下靜默的五彩旗,此刻無風,近皆垂著。
“風從何處來,幡往何處去。君上想問什么說法?”
“祁君陛下的意思是,經幡往東指祁,往北指蔚。”
兩國臣工在場,也只競庭歌有此臉皮不講禮數不稟奏,直接跳出來。過去蔚臣們只道她生性張狂又仗了慕容峋的庇護,今見阮雪音,再見紀桓領祁臣,忽有些反應此女如今厲害,竟可能真成為他日對抗祁國的利器。
一時無人反感,只聽她繼續:
“兩國君主同來,大師不會真以為只是禮佛進香吧?”又向顧星朗,
“無怪陛下一路提經幡說個沒完,原是想以經幡朝向定乾坤。是提前讓珮夫人算過風向?”她若有所思,
“往東需要西風,往北需要南風。還在一月,該刮北風,縱將入春,也是東風。這經幡根本不可能指東或指北啊。祁君陛下這算盤——”
“放肆。”
卻聽祁臣隊伍中為首一聲沉,正是紀桓,“君上論事豈容你胡亂插言,退下!”
競庭歌蹙眉旋即挑,返身向官袍老者,眼一斜,“祁君陛下尚未說什么,紀相著的哪門子急?且庭歌是蔚臣,您縱為相國,畢竟是祁相,又憑何命我退?”
她迅速轉回來只向顧星朗,“經幡是指望不上了,佛門清凈地本也不該為政事爭端所擾,還是——”
氣流回轉,山間微起風。臨近暮時的風,數九已過春暖不遠,竟無寒涼意,飄飄然將經幡吹得一邊揚。
東揚。
居然是西風。
競庭歌轉頭瞪阮雪音。
“偶起的陣風與季節風向并不完全同一,難于預測,看來是天意。”阮雪音淡聲,“隱林寺本在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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