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六十七章 死生于夕(1/2)
過大風堡一路往鎖寧,山地變少,路面更見緩,翻過一座丘有時接連幾十里都是平地。
競庭歌死死抓著身前馬鞍的上緣,另一只手虛按小腹。輕撫而于指尖幾點上用實勁,阮雪音教的招。
阮仲已經(jīng)撤劍換匕首,反頂在她鎖骨之下近心脈處,同時眼觀六路策馬取道,也便注意不到她動作及其隱藏的意味。
“其實你都明白。”顛得厲害,競庭歌清越的嗓音起伏在風里,“大勢已去,何必。”
早先南麓下她也對顧星朗這樣說,何必。
“時至今日我連這些都不必再同你說。”好半晌阮仲硬聲,“五年前邊境第一次會面,我以為你我是一種人,后來很長一段時間,我都以為是。”
競庭歌淡著臉看過快而模糊不清的前路與高樹,脖頸間刺辣被晨風灌得冰涼,“出封亭關那夜我也說過,確是同一種人。”
“不是。你剛問我何必,我現(xiàn)在告訴你。你的必須只有你自己。我的必須除了我自己,還有從阮佋手里接過的詔書和兵符,有我站在凌霄門樓上對臣民的許諾。我坐上了崟國的君位,命就是這個國家的。哪怕徒勞,只能為之戰(zhàn)死;一線機會,也要拼盡全力。”
“自己也覺感動吧。”身后兵馬聲和著風聲,競庭歌冷笑,
“爭霸之世伐謀對計,講大義不過是個笑話,樁樁件件都以德行衡量對錯,青川也不用統(tǒng)一了!我寧愿相信你是為了阮雪音,為了至死不叫她失望,留一個頂天立地為國為民的背影。她對你有歉啊。自此再不會忘,會記你一輩子。”
阮仲許久沒接話。
風聲搖草木,再行不到十里便是一片谷地。他發(fā)力馭青駹,行進愈快,身后“跟上”呼喊聲隨之烈,數(shù)千蔚騎涌過來。
“她自小心事重,又習慣了不說。顧星朗繁華三千了小半世,哪怕理解,并不能感同身受。他不明白她在紀晚苓面前的不自信,所以一再讓她因為這些事受委屈。”
“可她還是要留,一天比一天更執(zhí)著。你也執(zhí)著。她不是拖泥帶水之人,該明白拒絕過你不止一次吧。都是傻子。”
阮仲又許久沒說話,只奮力馭馬,灌木叢生的谷地近在眼前。
“有些人,你知道她正好好活在這世上,本身已經(jīng)是一種陪伴。”
競庭歌反常沒接更沒駁。
青駹行經(jīng)谷地,阮仲亦不再說。她總覺得哪里怪,被架得死緊難于四下觀,凝神動眼珠待要有所察,忽聽阮仲一聲暴喝:
“動手!”
無數(shù)短而精光交疊的弩箭自灌木叢中射出,密雨般擊中也已追入谷地的蔚騎。兵士落馬聲、馬匹翻倒逃奔聲一時震耳欲聾,不斷響起的“有伏”警示聲迅速被沖天的混亂淹沒。
顧星朗三人沿東境小路飛奔,隱約聽到響動,心中有數(shù),并不停。越近鎖寧戰(zhàn)火痕跡已顯,再不上官道入不了城。
休戰(zhàn)已經(jīng)一夜,走官道依然存在風險。國破家亡,有的是拎不清的亂民試圖泄憤。
沈疾稍探,返回商議。
距離鎖寧不到五十里,只這一條路,為求穩(wěn)妥可以等等薛戰(zhàn);然時間不等人,阮雪音憂心雙方,顧星朗也認為晚一步都是變局,兩廂權衡,終決定快馬繼續(xù)上路。
那接連滾落的大石出現(xiàn)在西南向官道的盡頭。
“君上當心!”
轟隆三聲直襲奔宵,嘶鳴驚山,顧星朗應聲旁移發(fā)狠狂奔。該是亂民草莽,不成陣勢,大石只從一側滾落,貼著另一側山壁疾行可堪躲避。
沈疾已是飛馬上前緊貼著奔宵外側行進,也便離滾落的大石更近,以身為盾。落石數(shù)量并不多,眼看要行過這段官道轉向,道口收窄,巨石砸下,沈疾側身揚忽雷駁右側雙蹄,既擋也避。
砰!
大石落地,二馬沖出官道,那砸地砰聲之前卻分明有半刻停滯。
忽雷駁揚蹄避石一直在嘶鳴,那停滯也便不顯。又好幾里狂奔之后顧星朗回過來神,側目看忽雷駁并不見有異,多兩瞬再看,淌血被烈風吹成殷紅的水滴飛墜向地面。
“受傷了?”
“無妨。擦到了腿。”
血珠如落雨并不像擦傷。
“若嚴重,停下讓珮夫人瞧瞧。”
“謝君上,確實無妨,趕到鎖寧為要。”
時間像是刻刻掐在所有點上。
過界碑一路往鎖寧,城門大開著,阮雪音眼睜睜看著阮仲的青駹馬競庭歌的煙紫裙裾自西北方向來,只快也許一盞茶功夫,頃刻進了城。
城門沒關。
沈疾勒馬,“君上!”
顧星朗亦是急停。城門近在咫尺,他知道沈疾擔心什么。
“她不會也不敢。慕容峋更不及她激進。”阮雪音盯著三百年門樓上沉寂的鎖寧二字,
“一而再再而三,如今目標很明確:殺阮仲、亡民心,完成瓜分。此時再打祁國的主意,是為不智。且她人在阮仲手里,加上我也進去,為表誠意會一直開著城門。”
顧星朗也做此想。北方兵馬聲已經(jīng)很近。
“走。”
街上空寂,門窗緊閉。沿主道往凌霄門去,檐下巷間尸首遍地。
與兩個月前阮仲兵變一樣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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