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五十章 夢中園(1/2)
“為何沒答競原郡的事?”
顯然該競庭歌追,阮雪音全不做聲。
“競原郡是沒有過我這個人的,連鄰里都不知。姑姑說了不能讓人發現,四年間我們偶爾清晨或乘夜出門,未免遇上熟人都會易容。事發那日我是趁亂跟著顏衣去到姑姑身邊,估摸沒幾人注意到,便是注意到,也完全可以認為是顏衣的臨時玩伴。”
絕佳的孤女預謀,也是絕佳的機緣。若沒有文綺送上門,他們又要如何籌備這第四名姑娘呢?
“最重要的是,我確定姑姑和顏衣都不想我說。很奇怪,她們從未這般囑咐過,但我萬分確定。那四年里的每一刻似乎都在對我說同一句話:守住秘密。”
“那個像江湖方士的人,”阮雪音道,“文姨之后還見過他么?”
“自然。”文綺淡回,“你們不是在最歡樓聽過這段?以少女十年功為引,入藥煉丹,就是他提的。”
“所以這段是真的。”競庭歌道。
“那年我們都才十一二,阮佋十六。”
阮佋入主東宮時十九歲,藥園焚毀于永康四年,他二十九歲。所以世人包括史書記載都言東宮藥園立世十年。
但無論老師還是阮佋都說的十三年。
原來是這么算的,這故事開始于阮佋十六歲。
“他那時候還是皇子,常居崟宮;我們初見他時卻不在皇宮。我和顏衣重逢的那棵梨樹,在一座藥園里。”
“崟國皇家藥園?”阮雪音快口接。
文綺側目:“你這般會猜,很多細節其實不必我贅述。”
“還請文姨知無不言。”
文綺再次渺遠了目光,其聲散逸,就像老師在講:
我遠遠便知是顏衣,不敢造次,依舊勻步過去。顏衣神情卻似看陌生人,禮貌說自己名諱,又問我姓甚名誰。
好在她沒改名字,日后我喊起來也不易露餡。而這一刻我終于確定自己的保密之舉明智,甚歡喜,渾不知我遠在崟西的生母,已經因為我這番自作聰明的報恩之答丟了性命。
我和顏衣被帶進藥園深處,發現里面還有兩個小姑娘。很自如,該比我們進來得要早;也都好看,就是話少,但落錦是微笑著的,終年沉肅的只有楚荻。
據說楚荻出身最苦,父母慘死,她自幼漂泊整個大陸逃竄,性子難免古怪些。
阮佋出現是在約莫兩三日后。
分明少年郎,模樣卻陰沉得很,一雙眼生得似鷹,看著就厲害。我們都有些緊張,但落錦無表情時也有微笑意,自被察覺了,少年郎問她笑什么。
落錦答沒有笑,生而帶笑罷了。
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,阮佋便對她另眼。我們都還年紀小,許多細節是數年后才想起來追究。但藥園是皇家藥園,我們很快知悉了。
青川藥園千萬,如此靜僻、森嚴而一應用度皆講究得令人乍舌的園子,楚荻遍游大陸,咬定為皇室所有。
藥園中人互相不通氣,年長那些更是噤若寒蟬,我們也是住進去快三個月之后,悉心盤點了每日來教我們醫術藥理的老師言行,方愈加確定。
顏衣一問三不知,從不曾接觸醫藥;我自然效仿,很快發現,落錦和楚荻也都在裝。
老師和人前是無知少女,雖學得快,究竟沒功底;只剩我們四個時,她們沒人再讀那些淺顯書冊,悄悄采摘藥園中所有花植,每樣一點,夜里關起門來研究。
是巧合么?知道真相以前我日日在懷疑。我們四個都通醫藥,此前又分明都不認識,卻在藥園中默契十足,尤其她們三個。
在落錦和楚荻看來,我和顏衣此前也是不認識的。
所以她們仨的不認識,也是裝的?
我沒法問。相依為命的四個人,深不可測的她們仨,有些話問不出口。阮佋在最歡樓里說我世故吧。你們瞧我這少年之路,不世故,怎么活?便是對她們三個,也要留心,畢竟若真有隱秘,我是唯一的傻子。
三年之后我們出落成了真正少女,醫藥之術也習得有模有樣,甚至開始自己培育藥材。又是個春天,我們各提著藥箱齊候在梨樹下,上得一輛華美至極的車,巨大車轱轆一路飛滾,滾進了皇宮。
“金玉馳。”阮雪音淡聲。
“是啊。太子新立,入主東宮已逾半年。我們在遠僻園子里不知世事,更不知東宮高墻內又新建了一座藥園。金玉馳至偏靜的伏鶴門前停下,旋即離開;四頂捂得嚴實的小輦在前,我們乖覺,一人一輛上了。路線各不同,該是為掩人耳目,下車再相見,正在東宮藥園。”
文綺展眸看日色,約莫太亮,那張重戴上去不甚貼合的面皮微微發皺,
“一應過往,皆為序章。現在回頭看,這話說的正是我們走進東宮藥園那一刻。”
“你依然不知她們三個底細,卻心甘情愿相伴受困于深宮高墻。”競庭歌冷聲。
“住在皇宮,衣食皆精,還能致力于一件長久鉆營的事,我有何不愿?為皇室研制奇藥,成為青川一等一的藥師,于我,不會再有更好的路。”
“你那時候并不知煉丹求長生一題。”競庭歌問。
“不知。阮佋怎可能說實話。”
『加入書簽,方便閱讀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