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四十五章 凌寒對(1/2)
“草民游蕩青川二十余載,從來沒管過,陛下是知道的。”
上官宴少小離家多年不歸,以至于行蹤產(chǎn)業(yè)皆神秘,全青川都知道。
但顧星朗明白這句話只是在對自己說。他與他相識于少年,他一向如何對待上官家的事,他很清楚。
“從來沒管過,從來沒求過或討要過。”上官宴繼續(xù)道,“應(yīng)該也就這一次。還請祁君陛下定奪。”
求與討要針對的是顧星朗。七八年相識往來,有交情堪求;往來便有債,可堪討要。
“公子希望朕如何定奪。”
“如此要事,自有圣裁。草民不敢妄議。”
顧星朗定看他,“任何話,朕從來只問一次。公子也是知道的。”
一上一下,隔著雪后艷陽遙相視。其實不遠(yuǎn),但方圓雪地分明如同少時天。
“便效阮氏流放之法。”上官宴忽高聲答,“去哪里,全憑君上裁奪。”
個中關(guān)要競庭歌已經(jīng)點明。沒人意外,顧星朗更是早有預(yù)判。
“公子此刻領(lǐng)族人謝罪,又提處置之法,是打算榮辱與共?”
上官宴亦定看他好半晌。“殺人償命,有錯當(dāng)罰。上官一族已是階下囚,榮辱盡消散,候一個結(jié)果罷了。陛下想讓草民同行,草民自不敢拒。”
“蔚君以為如何。”顧星朗不轉(zhuǎn)頭,依然看著上官宴。
慕容峋一身玄衣在颯露紫上,烏沉的袍,北風(fēng)過而似巋然不動。“封亭關(guān)時已經(jīng)說過,但憑祁君處置。”
車馬聲再起,因縞素入隊行得更慢。慘白素沉的男女老少混在鎧甲間,映艷陽白雪格外顯得慘淡。
競庭歌沒回車?yán)铮私焕锫氛埱筇揭暽瞎傺纭?
她有孕至今也不到三個月,阮雪音實在看不下去,遞眼色與顧星朗算是幫腔。
上官宴攜族人走在皚皚積雪間。
該因封凍路面上走得太久,衣袍下擺間若隱若現(xiàn)的鞋頭已經(jīng)磨破。
“產(chǎn)業(yè)遍青川的貴公子何曾受過這般窩囊。”競庭歌得準(zhǔn),總算到了上官宴身邊。
上官宴目不斜視。
“好一招暗渡陳倉,既救了族人,又自此投靠顧祁了?”競庭歌不喜繞彎子,時間有限,更該直擊命門。
上官宴仍舊不看她,只慢聲低道:
“大局已定,我若是你,便省下唇舌想想蔚國今后要怎么辦。”
競庭歌面色稍變:“你是真打算帶著滿青川的經(jīng)營去祁國幫顧星朗?你父親是誰逼死的,上官家因何流放,被一場大難炸傷了腦子是不是?”
她語速快,聲卻低,不足為第三人聞。
“他是殉國。”上官宴渺著目光望天地潔白人頭攢動,“實在要溯源,是帥不保車。爭霸之世國之博弈,愛恨對錯皆虛妄,為車者,追隨明主罷了。”
競庭歌半晌說不出話來,終于狠聲一哼,“君上是想保相國性命甚至為此開戰(zhàn)的。我攔下來了。你雖到得晚,想必有耳聞。”
封亭關(guān)細(xì)節(jié)到今日該已經(jīng)人盡皆知。
“你做得不錯。現(xiàn)下蔚不敵祁,真打起來,枉送人頭。”
“你既都明白,便不該因此怨怪君上,更不該為報復(fù)轉(zhuǎn)投敵國!上官家百年高門世代忠良,出了多少國之股肱,你父親為全國利不惜自戕,在天之靈若見你今番——”
“數(shù)年前他做出了選擇,”妻子,兒女,以及他自己。上官宴閉眼一瞬,“便是為這個家族做出了選擇。無論顧氏父子之死還是旁的,他選了,做了,便是將整個家族的人頭通通押在了斷頭臺上。一旦事發(fā),覆滅是意料中結(jié)果,獲救,”
他沒往下說,競庭歌冷聲接:
“獲救是你上官宴的籌謀,是你拿與顧星朗的多年私交、乘時機局面之便并用遍及青川的產(chǎn)業(yè),來換的。”冷風(fēng)如刀,割在面龐上刺辣辣的疼,她將風(fēng)帽拉低,
“好一個上官家獨子,自幼去國沉浮青川數(shù)十載,原是為了有朝一日挽家族于危局。”
她驀然轉(zhuǎn)頭,死死盯著上官宴淡薄的臉,“他做的這些事,你一早就知道?你這些年的經(jīng)營,也是他的安排?”
“兩不相知。”
“但你了解他。知道他的家國排序謀伐之道,也便料到或有今日,所以未雨綢繆。”
未雨綢繆近二十年,虎父無犬子。
上官宴沒反駁。
“上官家不能背負(fù)叛國之名。”競庭歌斬釘截鐵,“你要救族人性命,方才選擇已是最佳,可以;去了祁國,蟄伏以待,到當(dāng)用之時,出手助母國完成你父親夙愿。”
整段話幾乎以氣聲講完。而過分?jǐn)蒯斀罔F,不容拒絕。
上官宴持續(xù)聲淡:“回車?yán)锇伞G颇忝嫔患选!?
“上官宴!”
“四國割據(jù),戰(zhàn)事永不會止息。為國之爭斗已經(jīng)犧牲了太多人命,和家庭。我少年飄零,看多了疾苦,不想再看。他有百年世家蔚國股肱的枷鎖,我沒有。大家都想做的事,顧星朗跑在了最前,那我就幫他。”
“你的族人會以你為恥!”
競庭歌氣急,忽然聲大,近旁兵士并幾名上官家人該是聽到了。
自然不明所以。上官家對競庭歌更是全無好感。
午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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