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一十三章 星火(1/2)
蓬溪山多年,一向是競庭歌研墨。她字也寫得比阮雪音好,因是學的老師,筆跡七分像。
許久未見她研墨了,一如既往大動作,跪坐近旁不時便被其袖擺掃灑。阮雪音識趣去了另一側。
兩個姑娘一左一右跪坐相候,阮佋身處其間甚難抽身。眼見硯臺之中墨汁漸盈,他踟躕,終抬手拾筆。
總共四張紙,橫排于前,他從最左開始畫,畫完一張右移下一張。
全程無解釋,不說哪張是誰亦不題字昭示,只見得第一張花團錦簇,畫中女子溫婉清美,素手纖纖于花朵重瓣間似在逗蝶。
第二張木葉繁茂,其間女子執一紈扇,桃花眼,微蹙著眉。
第三張果實累累,樹下女子踮腳摘圓果,尖下巴,笑盈盈,看上去極活潑。
第四張無甚景致,枯枝一截自畫紙右上方斜刺而下,畫面正中偏左坐著的女子背對看客,只淺回頭露出半張側臉。
阮雪音和競庭歌的視線齊停駐于這一幅。筆墨傳神,兩人都深覺那側臉輪廓熟悉。
“這幅為何不畫正臉。”阮雪音方才已經挪去右側,正好在跟前,也素手纖纖一指。
“幾十年了。”阮佋道,似是用光了全部氣力,顯得頹然,“模樣也可能被記憶篡改過,并不分明,也不確切。反而畫面確切,姿態神情確切,一想起來誰,就是這副樣子。朕盡力了。”
競庭歌在左側,遠凝那張蕭索側臉圖又半晌,“這是楚荻。”
阮佋隨意“嗯”一聲。
“春的花蕊,蘇落錦;夏的木葉,文綺;秋的果實,競顏衣。”她收回目光從左到右復觀,“神態模樣也與圣君所言她們幾人性子吻合,倒是有心。”
阮雪音擲目光細看那頭春花間的姑娘。
此回崟宮第一日阮佋說她越長越不像母親。
哪里不像了。臉型幾乎一樣,不尖不圓似鵝蛋,至少五分像。
“五分像。”競庭歌點頭,看一眼阮雪音。
阮雪音稍怔,下意識便去望更近處踮腳摘果的尖下巴姑娘。“七分像。”她抬眼望競庭歌。
競庭歌也怔,冷眼看片刻,沒吱聲。便見阮雪音又遞眼色過來,示意她細察第二幅里的文綺。
競庭歌是見過上官夫人的,不止一次。
不像。她搖頭。
老師藏在蓬溪山不為世人見,無須易容。文綺哪怕深居簡出也少為世人見,畢竟是相國夫人,為防被阮佋認出改了容貌并不稀奇。
易容恰是她拿手。
這一可能在祁宮時阮雪音便同顧星朗討論過。
所以畫中模樣對不上,其實無礙。易容難易眼,她的桃花眼已經足夠表征。
紀晚苓站起來。
眾人皆有些傻眼,但見她凝神垂目分明在看地上某一幅畫,極認真,從座位上一路盯過來,至畫前終于定住。
第三幅,競顏衣。
年輕的紀桓去過鎖寧城,東宮藥園案發前一年末到當年初,三月紀晚苓出生才回的霽都。
阮雪音幾乎在瞬時間想起來這一樁。
也便心跳驟快仰面向紀晚苓,“瑜夫人?”
“我見過她。”紀晚苓一腔神思在畫上,隨口答。
阮雪音站起來,“何時何地?”
競庭歌也站起來。
紀晚苓方清醒,眼波微動面色稍凝,旋即微笑,“畫冊上。許是構圖和人物情態相似,故而眼熟。仔細一想,又沒頭緒。”
她看一眼顧星朗。
這一眼將阮雪音心中猜想直接由七分提到了九分。事關紀桓,便關祁國,所以紀晚苓臨到關頭糊弄作答并與顧星朗換眼色。
她盯的是競顏衣。那競庭歌是——
亂猜不得,更不敢亂猜。遲些紀晚苓必要同顧星朗相談,到時候再說。
她復蹲下,開始一張張收拾。廳內燒著地龍,墨跡已干,四張畫作被疊起收入袖中,競庭歌倒不來搶。
阮佋靜觀她完成動作,緩聲道:“朕的故事講完了,該你了。”
“圣君想聽什么?”
阮佋瞥一眼她袖口畫紙角,“要畫做什么。至少活了兩個,一個在蓬溪山,一個在蒼梧城,又是什么。”
阮雪音不知從何說起。為破局故,該說,已知陣營相攜方可防隱患于未然;然時局太亂,三國在崟敵友難辨,蔚國更是駐軍邊境叫人摸不清用意。
真的要繼續圍坐最歡樓不明不白地往下說么?
叩門聲便在這時候響起來。
聲沉而促,與早先靜悄悄分寸全然兩樣。
是阮仲身邊的佟鈞。
邊境急報,崟軍與蔚軍因駐兵發生沖突,小范圍起了爭執。
“小范圍是多少,爭執到何種程度?”阮仲問。
佟鈞稍踟躕,斂首回:“動了兵刃,目前已有近百人死傷。”
阮仲淡看一眼慕容峋,復向佟鈞道:“因何起沖突,探明再來回。若是誤會,速停手;若是兵士間往來私怨,拿住肇事的,查清楚論對錯平息;若是國境界線爭端,”他稍頓,
“八萬駐兵,不小心壓了線過了界,也屬平常,蔚君在鎖寧是客,咱們該禮讓些。”
“朕即刻下旨查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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