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零六章 四季(1/2)
蘇晚晚居于整座最歡樓至高處那間閣樓上。
傾斜的頂,同樣傾斜的窗,半透明絹絲織就的遮擋會在晴日里透下正片暈白的光。
雨天就比較費神,細雨連綿浸透絹絲,時間一長便滴滴答答滲下水來,故而每隔月余,蘇晚晚的閣樓總要換一回窗紗,自然費錢費工夫,但頭牌攬萬金,她消受得起。
鴇母與詩扶哼哧哧爬上閣樓,又哼哧哧叩門,蘇晚晚正斜抱一把柳琴仰著頭,看雨打窗紗隨其節律單指撥弦。
“快別忙著譜曲兒了,你男人來了,二樓坐著呢!”
隔著門鴇母低聲催,詩扶聞言心肝兒顫了顫。
屋內弦音再起二三,旋即止,門應聲開,淺草色的蘇晚晚纖細而秀極。“二樓坐著的不是幾位國君陛下?”
“知道還在屋里呆著!三國圣駕至,你蘇晚晚豈有不露面獻藝之理?我且問你,那《四季》舞,你當真會?”
蘇晚晚一怔,轉而看詩扶。
“曉山說你會。”詩扶答得慢,字字分明。
“能跳。好不好另說。”晚晚遂答。
鴇母松半口氣,抿嘴點頭,“能跳便可,祁君陛下已經招呼過了,好與不好,都不怪罪。”她四下一望,閣樓深獨,自無第三人,
“你可知那祁君陛下是誰?”
蘇晚晚的訝異之色顯然慢于尋常人該有的反應。詩扶暗怪她表現不到位,鴇母卻沒覺得,蓋因這姑娘散漫慣了,喜怒皆少顏色,而她一心要做對方的工夫保其抓住機會魚躍龍門——
果然便在道出驚天真相之后開始絮叨,將早先對詩扶的教誨又變本加厲講一回。
“女兒若入宮,媽媽便少了幫手,還得重新尋摸人才,豈非得不償失?”蘇晚晚拈著右手拇指和食指互磨指甲蓋,那丹蔻竟結實,磨來磨去不見缺損。
鴇母聞言欣慰,斜眼剜詩扶一臉“瞧人家這氣魄”,復向晚晚笑:
“這話說的,女兒得臉便是母親得臉!咱們最歡樓出了位宮里的主子,還是當朝祁君的青眼,說出去誰不眼紅,怕是有數不盡的人才巴巴趕著來!今日陛下要帶你走,你放放心心去便是,日后得了省親的恩典,再回來看母親!”
鴇母喜形于色,摩拳擦掌,
“母親有你這么個祁宮里的好女兒照應,往后還有什么不順心稱意的?晚晚吶——”
那蘇晚晚聽她愈發起勁,也沒了耐心,與詩扶暗換眼神,回屋更衣梳妝,一炷香之后出現在二樓大方廳中央。
她穿了件亮白的舞裙。白卻亮,也便不顯沉喪,又兼通體紗質層層疊疊,稍一動流風回雪,反落得隆重,惹滿屋賓客凝眸。
白發蒼蒼的阮佋瞇眼看半刻,不時晃腦袋,半晌慢道:
“那時候也是穿白裙?”
“回圣君的話,是。”蘇晚晚垂首答。
鴇母根本不知此舞。早先阮佋說看過,她不可能言圣君謬誤,只好謊稱是“許多年前的舊名目”;而后曉山竟說有,還說晚晚會,她更是慌張,生怕出錯獲罪趕緊以“多年不曾排演”再擋——
然后顧星朗發話,阮佋寬宥,騎虎難下,她只得喚晚晚來跳,聞知對方親口答會時早沒了心思追問緣由。
也便與所有人一樣不知這白裙究竟對不對。
看樣子場間能辨對與不對的只有阮佋。
偏阮佋印象模糊地向晚晚求證。
蘇晚晚又如何知道?
阮佋觀舞,那是哪一年?今年也才十九的晚晚彼時恐怕根本還未入最歡樓?
阮雪音不知這舞蹊蹺連鴇母都不識,但蘇晚晚是顧星朗的埋伏,此刻獻舞,絕非無事殷勤。
她全神貫注看。
絲竹起,舞衣翩,潔白的蘇晚晚如一只千羽的鶴。阮佋全程搖頭晃腦瞇眼觀,老態和被下沉眼瞼遮蔽的目光阻擋著阮雪音觀瞻判斷。
那舞也稀奇,瞧不出任何“四季”之象,無象亦無變幻邏輯,就像舞者本人的一支即興。
只剩下偌大的鳳尾箜篌在曉山手中噼啪作響時,鳳首口中所含那串殷紅的流蘇隨撥弦左右不勻地晃。
蘇晚晚戴上了面具。也是潔白,極細的墨筆勾勒眉眼,丹朱點唇,左頰邊近耳處一顆小而近微的痣——
太小可堪忽視,偏點繪在潔白無暇的面具上,也便與眉眼同樣醒目。
叫人懷疑只是墨筆之誤。
阮佋卻在眾人都注意到那顆痣時單手撐桌案顫巍巍站起來。
“你是何人。”他聲隨身勢顫,嘆息多過慌亂。
晚晚正拂袖遮面擋了面具一角,聞言手頓,下了一半的腰卻沒直起,停在半空似不知該不該停。
“你是何人。”
阮佋加重聲量再問。
“圣君饒命!”鴇母應聲快步至廳中央撲通跪下,“晚晚年紀小不知輕重,舞得不對,沖撞了圣君!還請圣君格外開恩!”這般說,又去望顧星朗,再往阮仲,
“還請陛下們格外開恩!”
“圣君不曾言錯。”顧星朗波瀾不驚,“只問這位晚晚姑娘何許人,媽媽不必驚慌。”
這一聲媽媽倒喊得駕輕就熟,很有常客模樣。阮雪音暗評斷,終徹底轉眼望席間相挨不遠的顧星朗和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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