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七十九章 雪鑒封亭關(七)(1/2)
夜色始沉,山谷中幽幽起燈火。
先是關城之上,然后各兵隊之間,明黃艷紅,簇簇如心跳。
慕容峋聞言好一陣沒應對,目光飄忽終去了競庭歌臉上。
她用眼神搖頭。
“顧兄是說,瑾夫人的姐姐?”他嘗試理解競庭歌的搖頭,也便嘗試應對。
他是蔚君,必得應對。
“瑾夫人的姐姐,上官相國的長女,陪伴淳風公主八載的靈華殿大婢,名喚阿姌。”顧星朗平聲答,依舊云淡風輕,
“當是本名,她本人沒否認過。與阿妧、相國府長公子上官宴,都從女字。”
慕容峋到此刻方明白競庭歌搖頭之義。
“從未聽聞。”他搖頭,“朕自記事起,所知上官府便只一兒一女。祁君所言這位,上官姌,現在何處?”
“已經不在人世了。去歲東窗事發,她在邊境畏罪自戕,被淳風殿下葬回了蔚國。”顧星朗不疾不徐,又去看阮仲,
“聽聞小妹和紀齊安葬完上官姌之后曾在邊境一客棧遇到崟君你,就在十一月初,破曉時分。也才一年,想來崟君尚有印象。”
阮仲同慕容嶙此番謀事,他常年往來于崟蔚之內情已經不必再遮掩。自不會忘,阮仲點頭:
“確有其事。”
顧星朗轉回來,看著慕容峋。
該慕容峋發問。這樣一番陳述畢,發問才是合理反應。
慕容峋飄忽著目光又瞥了一眼競庭歌。
確認對方眼色是點頭。
“這上官姌堂堂相國府大小姐,為何會去祁宮為婢?東窗事發,又是何事?”
“上官姌四歲被送出蒼梧養在祁北,五歲入霽都,十一歲入祁宮,十三歲入定珍夫人的煮雨殿當差,十四歲開始貼身侍奉淳風公主,十五歲時定珍夫人薨逝、隨淳風殿下搬離煮雨殿去了靈華殿,成為靈華殿大婢。”
顧星朗說得很平緩,字句間停頓幾乎等長,又極熟練,仿佛練習至少在心里重復過千百遍。
然后他停了一瞬。
再開口時語速見緩,聲量卻更高以確保所有人都能聽見:
“她十六歲那年,也就是封亭關之戰那年,太子薨逝半年后,十月,為淳風殿下準備了一盆蘭花。十月十四傍晚,淳風殿下抱著蘭花,淳月長公主帶了一幅新寫的字,兩人同入挽瀾殿看望父君。約莫三個時辰之后,子時,父君賓天了。”
這故事不全。
只能從起因,一盆蘭花,到結果,定宗駕崩,隱約揣摩其深意。
已經足夠駭人。
從因到果,過分駭人。
慕容峋沒聽過這個故事。是真的。上官朔那時候來御徖殿坦白,沒有述詳情。
所以無須佯作吃驚,他真的吃驚,想不通一盆蘭花如何就要了祁定宗的命。
以至于接下來這句問格外顯得真誠,發自肺腑的疑惑:
“蘭花?”
競庭歌自覺此為六年來她對慕容峋最滿意的一次。
“從那時候到去年十月三十上官姌出祁宮當日,我們都以為是蘭花。”顧星朗的云淡風輕還浮在臉上,競庭歌莫名覺得那講話神情同阮雪音像,
“應該說,包括淳月長公主、淳風殿下在內的有限幾位知情者都以為是蘭花。朕以及其他人當年并沒多計較她們帶了何物進挽瀾殿看父君,一切發生得太快,無論花還是字,都在十月十四子夜之后,與父親同歸塵土了。”
他又一次停下來,看著慕容峋。
分明沒講完。但追問還是等待更像一個全不知情的人此刻該有的反應呢?慕容峋忽覺得并不了解自己,也不了解人性。
他再瞟競庭歌。
對方眼色是搖頭。
慕容峋遂回視顧星朗靜候下文。
“去年十月三十,上官姌被逐出宮。”當朝祁君不殺細作,天下盡知,顧星朗不多解釋,“同一日淳月長公主入宮,提及當年與淳風殿下看望父君細節,蘭花一事,才重新被拉回線索織網里。”
他看了一眼上官妧,
“出于某些尚無定論的緣故,瑾夫人與珮夫人都極通藥理,且師承重疊處甚多。此一項,春夏時鬧得沸沸揚揚的鳴鑾殿辯上已見真章。想必諸位都清楚。”
上官妧斂眉眼盯著地面不說話。
天色盡黑,似乎開始積云。幢幢火光時有時無映在人人臉上,人人表情皆晦暗不清。
“淳月長公主與珮夫人對那盆蘭花特征,朕才知道,此花名大花香水蘭,卻不為蘭,乃百合一目,全株有毒,短暫聞嗅或接觸于常人無礙,唯對肺腑虛弱的病人是利器,不通風的室內長時間吸入其香,易窒息而亡。”
暗谷深寂,幢幢火焰似鬼火,燃在黑壓壓山壁間也叫人窒息。
“若本王理解無誤,”慕容嶙緩開口,“祁君是在指稱,上官相國之女上官姌,于恭慶二十二年十月十四借淳風殿下之手毒殺了祁定宗。”
馬車附近出現了些微響動。
眾人回頭看,只有沈疾和那兩名守車的小兵,肅然立著,并未見異常。
“不錯。”顧星朗答,其聲平展全不似在論父仇。
“恕本王直言,祁君陛下,”慕容嶙難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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