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三十三章 少時春夏(1/2)
兵刃相接馬蹄踩踏之聲在正宮門內爆發出一浪接一浪的聲潮。
卻非殿被鎖在高木陰翳叢叢屏障之后,寂若無人。
阮雪音帶著安王妃一路入大門,過前庭,宮人們皆垂首,鳳袍老者坐在正殿內臺階上。
年至五旬觀之如六旬的老人家這般坐在臺階上,室內幽暗,蘭香陣陣,不知何故,阮雪音覺得那就是個小孩子。
安王妃出現在門檻陰影中,老人抬眼。阮雪音轉身快步離開,仿佛聽到老人喊了一句:
阿慈。
是哪個慈,她并不知道。
也真的很想偷聽,不是君子所為。
她出了大門。
“陛下請姑娘就在此等候,不要離開。”一名宮人追出來,低眉斂聲。
“好。”阮雪音頷首,又朝著聲浪如山海的正宮門方向望,濃蔭蔽日,只聞無盡廝殺。
她忽覺乏力,口干舌燥,腿腳亦軟,干脆就著身后大門外臺階坐了下去。
不知里面那位是否仍坐在臺階上。她撐兩肘于膝蓋,托了腮,眼皮直耷拉。三日昏睡,各種藥效該已在體內相抗相融殆盡。
只余困倦,酸軟至極。
她不敢睡,也沒法喚人要茶水吃食,更不能離開。且再撐一撐吧,也就今日了。
“阿慈。”
正殿空靜,老者獨坐階梯,淺黛藍衣裳的婦人站在他跟前。
“陛下喚錯了。我不叫阿慈。我也不姓王。”
“我知道。”老者但笑,拍一拍身側臺階,“過來坐。”
“陛下知道什么?”
“你不叫阿慈,也不姓王。”
像哄小孩子。
婦人站著,居高臨下看了他好半晌。“我今日為何來見你,你知道么。”
“知道。都知道。”老者也仰著頭看她,“他會贏的。”
“他贏不贏關我什么事。”婦人驟然蹲下,平視老者已見渾濁的眼,“你們誰贏,我都討厭。你們都姓段。”
老者默了半刻。“你可知我為何把君位予了他。”
“我不想知道。”
“他登了大寶,你就是皇后,下一個登大寶的會是你的孩子。我總想著,這也算一種彌補。阿慈——”
婦人輕聲笑了。“我的孩子登大寶,這片國土還是姓段。讓一個摻了我們家血脈的段姓孩子為君,這叫彌補?”
“一百多年前的事了,阿慈。”老者闔眼一瞬,“先輩們的恩怨,代代相傳何時了。我們連他們的面都沒見過,不過是些家訓。”
“不過是。”婦人重復,語聲驟沉,“全族的性命,你知道是多少人。家族覆滅斷子絕孫,這不是家訓,是血誓。”
“你就還活著。說明當年有人活著。你們家沒有覆滅,一直傳到了你這里,何談斷子絕孫。”老者聲量卻輕,不知是說不重還是不愿說重,
“你不姓王,三年前我就知道了。按百年前規矩,我該殺你。但我沒有。阿慈,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選擇,此朝我為君,我對你,對你們家,沒有趕盡殺絕。我甚至以此為最后憑據決定將君位給他,就是為了能讓程——”
“百年前的殺戮和背叛,是不能用這種方式化解的。”婦人淡聲,“人命是用人命來抵的。”
鳳袍老者似用光了最后氣力,連坐在臺階上都覺疲累,雙手撐地,沉沉喘氣,
“我病痛大半生,唯一的兒子早夭,段氏正統斷在了我這里,還不夠么。”
婦人一直無波的眼里忽起陰晴。
“外面那個姑娘,”老者繼續,咬字開始不清楚,
“她答應幫我兩件事。一件是今日正宮門的局,另一件,是我多年惡疾的源。正宮門的事已經完成了大半,然后她領了你來見我。阿慈,三年前知道你不姓王,我就有些懷疑了。”
“她倒真是好反應。我不過救了她一命。”婦人點頭又搖頭,似乎嘆息,更像如釋重負,“也好。我今日來,本也是打算告訴你的。”
“是從前你老帶進宮讓我嘗的那些吃食?”
“吃食,送你的香囊、鞋襪、扇墜、沐浴用香料。能動心思的,都動了。”
老者也點頭,慘白面龐上分明悲戚,卻有笑意,“無孔不入。怎么防得住。”
“那你時候又何曾防我。”
老者真正笑起來,便如孩童,“你知道就好。”
婦人不去看那張紙糊般的臉,挪開視線望滿殿瑰麗帳幔,“今日你說,三十年前是讓他的,此話何意?”
“我十七那年不就病發了?一拖兩三年,御醫都說治不好,怕是要摧折一生,哪里還敢娶你。自然只能讓了。”
兩臂撐地都已經撐不住,老者忽向后倒去。人在臺階上,身后也是臺階,他頹然躺倒,不甚平整攤在總共沒幾級的階梯上,觀之狼狽,更似孩童。
婦人終于起身,四下看了看,至正北座椅上拿過兩只靠墊,復蹲下,放在老者后背與臺階之間。
“你今日,怎突然愿意來同我說實話了?”后背觸在軟墊上,老者覺得舒服了些,勉強笑問。
“這不到最后了。”婦人一側身,坐在臺階上,與老者衣袂若即若離挨著,“你曬不得日光,今日又為何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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