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百一十二章 此去盡余生(1/2)
阮雪音踏出卻非殿正殿門檻,前庭景象已與進來時大不同。
往來有宮人,安靜而有條。
一季換一批。
如今是六月下。又該換了。
她沒去看他們的臉。
出大門,御花園幽暗只比卻非殿內好些。阮雪音抬眼望參天古樹縫隙間極難得透落的日光,漫步其間,如墜深林,人也有些恍惚。
“可算出來了。”
歸韻水,不著祁宮里那些夫人位上該著的宮裙,段惜潤又似重回了少女歲月。該是她未出嫁時的衣裙,輕薄飄逸,展在高樹花朵間如將舞的蝶。
但她沒敢大聲說這句,更不敢喚姐姐,只過來并行,邊走邊繼續低問:
“談得如何,都妥當了?”
“嗯。回去同你說。”須盡快出宮行事。
卻沒能就此回去。一名頗年長宮婢出現在不遠處古樹藤蔓之下,看神情,應該資歷老身份重。
“之筠姑姑。”段惜潤上前,“怎么在這里站著,可是母后有吩咐?”
那喚作之筠的宮婢一行禮,又頷首向阮雪音,“皇后有請姑娘。”
段惜潤的母親恐怕是青川迄今三百年七國史上,受冊封最晚的皇后。
去夏在祁宮散步聊及,彼時段惜潤都還稱的母妃。
是在今年元月,常伴當今白君三十余載的莊夫人正位中宮。
竟是這般有鋒芒的長相。入殿拜見之前,阮雪音細回憶了當初鳶蘿花小徑上段惜潤關于其母妃的表述,關于不爭不搶、安寧度日的嬪御之道。
秋波眉,丹鳳眼,年輕時該是小尖下巴,如今年歲漸長兩頰微垂,便顯得下頜略寬,整個臉變得有些方。
依然有鋒芒。她忽想到競庭歌四十以后或也是類似面貌。
對方亦凝眸在看她。
“珮夫人這顆痣,”高座上華服婦人微笑開口,“點得倒講究,再大些似媒婆,再小些又難貶容貌。果如潤兒所言,是個冰雪之人。”
她說話倒似惜潤口中的溫厚端恭,聲音柔軟好聽,還有些歲月磨礪之沉實。
“皇后一眼瞧出來雪音小心思,才是真正明慧。”阮雪音立在殿中央回話,對方沒賜座。
“珮夫人能在青川當世幾位最著名美人中脫穎而出,成為祁君陛下獨一無二愛寵之人,除卻智識才學,模樣必也是不輸的。這世間道理其實一向如此,憑他過程幾多波折,到最后,還是要講實力。”
阮雪音反應半刻此話,忽想頑皮一回,“皇后亦然。”她說。
年過四旬甚近五旬而封后,也是堅持到了最后的實力。是玩笑也是實言。
婦人不以為忤,“本宮憑的是運氣。”她依舊笑,“陛下無子,幾位公主中最疼潤兒。潤兒遠嫁祁國,乃社稷之功;加之本宮在皇室虛擔待了這么些年,陛下感念我母女一點薄德,臨了,給一個嘉許罷了。”
她笑意變淡,似乎喟嘆,
“但本宮這個位子,眼下是尚未坐熱,已有些坐不住了。”
因為段惜潤祁宮失君寵,所謂社稷之功,此功未競?
阮雪音沒接話。便聽對方繼續道:
“珮夫人,本宮只是深宮里一名尋常婦人,一位妻子,一個母親,不比你們,深謀遠慮家國天下。你說本宮短淺也好,但潤兒如今在祁宮受委屈,本宮只能怪你。”
除開相貌,舉止言談皆溫柔,連這么一番話也說得平實而委屈。
但阮雪音感受到了那種殺意。
來自女子獨有的殺意。
怨氣。
“皇后也想殺我。”
婦人呆了呆,“還有誰?”
“陛下。方才在卻非殿,雪音也是生死一線。”
但她活著出來了。
說明白君留了她的命。
君上留命,皇后自不敢竊。
婦人面色忽利而驟黯。無奈,不甘,束手就擒。
“你是憑著一身本事,既得郎君,也得順遂。”她半晌再開口,“我的潤兒一世,卻要這般苦下去了。她今年,才二十歲。”
“人這一世,苦還是甜,總有選擇。皇后走過的路經過的時間比雪音要長得多,想必比雪音更明此理。”
婦人不言,面上起哀愁,再半晌方徐徐道:
“但人有局限。能作的選擇也便有限。你們都入了祁宮為夫人,這道命途便已定下,人在后庭不得圣恩,身為女子不得郎君顧,本宮想不出,還有什么選擇能改苦為甜。”
阮雪音默了默。“此世此代,規則之內,對一些人來說,可能確為死局。但惜潤不是。我總覺得,她還有別的路可走。”
“珮夫人真是心比天高。”婦人沉聲,也嘆息也嘲諷,“不僅自己要獨占君恩,還想改寫旁人命途。”
“不敢。不過順勢而為,看看每個人能在既定命途上走多遠。”
婦人靜看她半刻,“珮夫人今番悄入韻水是為何故,本宮不能問,也管不了。但你們要行事,要落子走局,不要拉我女兒。”
有些硬,比她此前任何一句話都顯強硬。阮雪音甚至覺得這句“你們”里也包括了白君。
“惜潤從來就在局中。我們這群人自四面八方往霽都去那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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