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九十三章 煉心(1/2)
顧星朗一怔。
旋即笑開。冷且嘲,看得人心慌。
“她已經(jīng)想通了。”
阮雪音垂在裙紗上的指尖顫了顫。
“說來諷刺。她昨晚剛對我說,愿意往前看,你今夜就來假設(shè)。你們是約好的?”
實有些受不住。這番奪人聲勢,這句臨場告知。
所以今日紀(jì)晚苓殿上發(fā)難,是為這個?
“那你還在等什么。”嘴有些木,她勉強回。
“我昨夜回了挽瀾殿。”他一字一頓,“合宮皆知,滌硯也來傳過話了,你還要怎樣?”
阮雪音也一怔,旋即抬眼,直視他,
“不要怎樣。這個世代,從來不是我們要怎樣就怎樣。我們要一世一人,男子卻生來被允許三妻四妾。我不過和喜歡的人朝夕相伴,卻要背負(fù)罵名,與一群根本不認(rèn)識的人斗盡心思。”
越說越快,不該,不智。她強行緩了語速,
“我不喜歡。我連與人交際都不喜歡,更不要說那些卑劣的爾虞我詐。我之所以還在這里,在這個世間最錦繡的牢籠最高明的騙局里呆著,不過是信了你的白首之諾。我已經(jīng)信了,我只是,”
沒有信心。
對長久和恒定沒有信心。
對人心如一沒有信心。
對浩瀚洶涌的天家傳統(tǒng)、君王常性,沒有信心。
唯一能放信心的只有時間。而時間改變?nèi)魏稳耍魏问隆?
所以還是不信。他沒說錯。
“你這樣活著,”仿佛聽懂了她沒出口的下文,顧星朗凝眸,“太累了。你什么都不相信,根本無法與人共同生活。”
你又何嘗不是呢。阮雪音驀然想。坐上了這個位置,哪里還能相信什么。
都孤獨。各自困境的兩個人,卻在這里相互折磨。
“所以我適合一個人。”終沒說,她垂睫,
“其實我的性子,不太好,應(yīng)該說很不好。我來了祁宮,才知道為何人們都說,美好的姑娘就像春日花朵。她們確實各有各的好,哪怕聒噪或玲瓏過頭,至少都是生動的。”
她轉(zhuǎn)臉向窗外。窗戶已經(jīng)被云璽關(guān)上了,根本望不出去,但她沒有轉(zhuǎn)回來,
“你和她們一樣,自出生起對人、對世事就有些信心。皇族高門,與平常百姓家自然比不得,但好歹父母管教、兄友陪伴,你們天然與人親近,相信或可長久。此后一整個少年歲月,這種相信被不斷強化。你們都生活在同一個人間。”
她終于轉(zhuǎn)回來,看著他,
“我不是。我自出生起便沒有信心。無母,父親嫌惡,周圍人距離而不甚友善。后來去了蓬溪山,老師也是冷性子,我的一整個少女歲月,被不斷強化的,是別信。我跟你,跟你們,不在同一個人間。”
她鮮少一口氣說這么多話。且在剖心跡。算是大有進步?顧星朗不作聲。
“說來有趣,也很無奈,這世上跟我活在同一個人間的,恐怕只有競庭歌。四月在蓬溪山時她還說,從來就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,若非親歷,沒人能真的理解另一個人。所以她選擇自己呆著。”
四月時在蓬溪山,惢姬說,若想長久留她在身邊,便要真正理解她。顧星朗驀然想。竟兌現(xiàn)得這般快。
“我這些心態(tài),對你來說一定很荒謬,甚至愚蠢。”她扯出些笑,
“我不能感同身受,但道理上明白。就像你此刻堅定,在我看來其實更像少年意氣,我不是不信,是不信它能持續(xù)一輩子。這畢竟只是一個承諾。而承諾從來不對時間負(fù)責(zé)。”
承諾只是一句話。
一句話能抵擋多長的歲月多兇猛的世事呢。
“照你這么說,此題無解了。”顧星朗靜靜看她,“我得用一生證明。”
“有解。就是為當(dāng)下盡全力。所以我說,要和你并肩應(yīng)對。”
“但我們不能有孩子。”
無解的是這個。因為未知的是前路。
阮雪音默然。
“你若當(dāng)真這般冷心冷性,”顧星朗上前半步,低頭,直抵她面龐,“孩子算什么。將來你要走,走便是。孩子我會照顧。”
她眼睫再次顫了顫。
“我有時候夜里做夢,總在猜,生我那人是為什么離開又或不在了。我不希望另一個孩子也在做夢時反復(fù)猜這件事,更不希望有一天,須親口告訴他,很抱歉,不能繼續(xù)伴你長大,我要走了。”
顧星朗胸腔滯了滯。
“你可知道這世上有多少女人,在有了孩子之后,改變了很多想法,相信了很多事。”他雙手撫上她兩側(cè)胳膊,
“你已經(jīng)活進我在的這個人間了。這個人間是有長久的。我和孩子都會讓你一天天相信這件事。”
“若你我只在尋常百姓家,或者霽都城內(nèi)隨便一個大戶,興許都可以。但你是國君。”
難長久,更難唯一。身由己的時候尚難,身不由己的時候只能妥協(xié)。很可能在他和她共度的有限或者漫長歲月里,現(xiàn)下就是最好的時候。
“所以原罪有二。人心無定,此其一;我坐的這個位子,比尋常男子更不被允許長久唯一,此其二。”
偏還需要生很多孩子。
他再次笑了,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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