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九章 蓬溪山訓(1/2)
清晨,阮雪音和競庭歌尚在睡夢中,忽被一陣緩慢而極易辨識的敲門聲驚醒。
阮雪音翻身蒙頭,將夢境續上。競庭歌掙扎再掙扎,終是唬著臉一掀被子下地,臨到門前方整理表情,一拉門見到惢姬時,眉眼帶笑。
“老師今兒這么早。”
笑得有些假。惢姬看破不說破,平靜道:“早嗎?從前也都是這個時辰。”
且無需她敲門,她們自己會起。
競庭歌再笑,比先前更假,轉頭喚阮雪音:“聽到沒,老師親自來喊了,還在那兒裝睡。”
阮雪音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睜眼,只覺頭昏腦脹,視線模糊,勉強將頭從被子里探出來,翻身瞇眼看門外。
“夜里又沒觀星,困成這樣。”惢姬遠觀她,輕搖頭,“此番回去,好生保養,縱是年輕,也需節制。少年時虛耗的身體本錢,年紀大了總要還。”這般說著,轉身離開,“收拾好了直接來南屋。”
南屋即大屋,因為朝南,多年來師徒三人都這么叫。但此一句顯然不如前一句來得振聾發聵。競庭歌關上門,猛轉身,目光犀利盯向阮雪音,“你昨晚干什么好事了?”
阮雪音整個窩在被子里,只留腦袋在外面,聞言怔忡,“什么都沒有。不過在崖畔說了會兒話。”
除了說話倒也有別的,但——
而已。跟睡不醒沒關系吧。
“那老師讓你節制什么?”
阮雪音哭笑不得,終有些臊得慌,“她說的是回去以后。”該是針對此番拿藥之舉。又抬眼望競庭歌:
“那藥你吃了么?”
競庭歌眨了眨眼,走回床邊開始穿衣服,“我哪需要吃?都在瓶子里,一粒未動。”
那你一口氣拿走半瓶多。阮雪音不死心,繼續道:
“你究竟——”
“你先把你妹妹的事給我說清楚。”競庭歌打斷,“阮墨兮我當真小瞧她了。若真是阮佋意思,派她來我身邊埋伏,這個老匹夫,倒的確該收拾了。”
未睡醒的晨起時間也容易吐實話。阮雪音心下一動,“怎么收拾?”
對方仿佛滯了一滯。但她背對她在穿衣服,完全看不見表情,只能從動作間略窺端倪。
“過些年真要打起來,”半晌,她答,“就收拾了唄。”
怎么聽怎么不像實話。阮雪音心道,也起身穿衣。一切停當,兩人遵師命直接往大屋去。
“早飯都不吃嗎?”
臨到門前,阮雪音低聲。
“我也想呢。”競庭歌一摸肚子。倒不餓,昨天半夜吃過面,但清早起來不吃不喝,實難轉腦子。
便在她們推門而入的當刻,飯香四溢,定睛一看,兩方狹長桌幾上竟各整齊擺著一杯水,一碗粥,一塊糕,一枚白煮蛋。
“時間有限,待會兒二位君上回來了,你們也該收拾下山。便一邊吃早飯,一邊聽我說幾句。”惢姬坐中央,她們倆桌幾正前方,多年來的老位置,微笑,示意兩人坐下,“先喝水。”
待會兒回來。那兩個人被老師支去了哪里?
而坐在上課學習的南屋吃早飯,前所未有。
老師臉上那種表情笑意,端坐桌幾后面那種姿態狀態,前所未有。
各自書幾還是昔年她們皆在時的擺放方式,并排,中間隔著約三人寬。相繼屈膝盤腿坐下,也是昔年進食順序,先飲水,再吃粥,一壁就糕點,白煮蛋的殼已經剝好了。
老師不算慈愛,甚至在大多數時候非常嚴苛。唯獨每天早上的白煮蛋,她們從來沒有自己剝過殼。都是如此這般,剝好了,安放在小碟里。
“小雪出門一年有余,心智性子,都有變化。庭歌離開時還是小姑娘,此番回來,卻是心智性子并容顏都大不同了。”
兩個姑娘皆在喝粥,聞言也不知該不該接話。阮雪音轉頭看一眼,淡淡道:“也沒怎么長變。只是比當年老成了些。”
競庭歌白她一眼,咬一口手中米糕,“按生辰,我本就比你大,下山又早,老成些也是應該。”
“不錯。”惢姬微笑,“拋開入門先后,你這聲師姐,確是叫委屈了。”
競庭歌一怔。
阮雪音也覺莫名,“我們倆究竟誰大,已是無從查證。她的十月初三還是老師予的。何來委屈之說?”
“如果競庭歌確為競庭歌,”惢姬笑意不減,去看競庭歌,“那么你的生辰,應該就是十月初三。”
競庭歌放下勺子。也放下米糕。她用先前握勺子那只干凈的手摸了好半晌,方摸出來絹子,拭手,眼睛卻一動不動釘在惢姬臉上。
“老師此話何意。”
陳述句。
“很多年前因著機緣巧合,我與幾個素不相識的姑娘被聚合在一處,研習藥理,培育藥材,很多世所罕見的成果都誕生在我們手上。”
阮雪音也放下了勺子。
時候尚早,山鳥未鳴,室內安靜將氣氛包裹得太不尋常。惢姬似有些受此感染,打住,轉了話頭:“有言在先,這個故事,你們只能聽,不能發問。聽完了,我還有幾句囑咐,然后你們便下山吧。”
兩人皆未回應,只定定看她。惢姬也不在意,平淡繼續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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