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四十四章 勸君惜取少年時(十六)(1/2)
第二日是個多云天。
在蓬溪山,多云天和陰天的界限其實不分明。崟國全境,山林水汽充足,北境這片尤甚,以至于終年云靄。故而所謂多云天,不過是云層比平日更厚更低些。
低得直接流動在屋前。
顧星朗和阮雪音看星星到半夜,都起得晚。顧星朗相對早些,到阮雪音出房門時已入巳時,空氣如常清新,在不見日頭的天色下散著水汽微涼。
不像仲春。倒像早秋。
她徑直去廚房,爐灶已冷,一盞小籠卻有余溫。她揭開蓋子,里面兩只八寶金糕。晚睡晚起,饑腸轆轆,她手腳飛快生火加熱吃了,便算解決完早飯。
山林清寂,屋舍也清寂,出得廚房,隱約聽見有棋子落盤聲。
沉而響,該是象棋。
她循聲往大屋去,見室內已經收拾停當,一應軟墊床具皆歸在西側窗下。書幾被重新搬到了中央,競庭歌與顧星朗相對而坐,正在舉子落子,慕容峋盤坐中間側觀戰。
“大清早的,怎么下起棋來了?”阮雪音走近,又四望,“老師呢?”
“還早啊。”顧星朗反問,并不抬頭,摩挲手中紅車,看半刻,來了個大挪移。
很認真嘛。她暗挑眉,再近,看了一眼盤面。
“我們起來時,就沒瞧見惢姬大人。”慕容峋答,指了指競庭歌,“她說可能是出門散步或者采藥了。”
也可能是去改進山線路。阮雪音心道。
“外間空氣甚好,你們不要出去走走嗎?”
無人應她。連顧星朗也不吱聲。她再挑眉,復垂眼簾去看盤上局勢,確實膠著,無怪這二人全神貫注。
她頗無奈,收回視線。又覺不對,放眼再去看棋盤。
這個局。
她盯著黑紅二陣半晌沉默,動了動眉心。
“眼熟吧?”卻聽競庭歌終于開口,不止開口,她抬頭看她,“你們倆經常弈棋嗎?是他在用你的路數,還是你們本來就一個路數?”
顧星朗聞言,也抬眼,看向競庭歌。
“這個局啊。”競庭歌轉了視線,回看顧星朗,“我和她也下成過這樣。就在我下山入蒼梧之前,我們倆在蓬溪山的最后一局棋。”又去看盤面,若有所思,“完全一樣嗎?”復看阮雪音,“一樣還是類似?我有點記不清了。”
阮雪音也記不太清了,所以才盯了良久。
但確乎是像的。
“差別只在,”競庭歌繼續道,依然望著阮雪音,“我以為你吃子已經夠慢了。他比你還慢。但慢成這樣,”再轉頭看雙方手側疊起的黑紅棋。
“慢成這樣,到此刻依然吃了你不少子,且一旦開吃,便是連吃。”阮雪音接上,語聲淡淡,“所以我跟你說,這種力求結果只論輸贏的游戲,不在快慢,算得遠不如算得準。”
“瞧瞧,又端師姐架子來訓我了。”競庭歌嗤笑,不置可否,“只論輸贏的游戲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,總歸誰先將軍誰勝。兩方都很有辦法的時候,比的就是速度。差一步都是敗。師姐夫,”她巧笑,微朝后仰細觀棋盤,仿佛距離越遠越易洞察,
“你太重美感了。布棋的美感,走棋的節奏感,過分的大局觀。排兵布陣封我的路,確實招招奏效,但死水才會被封得自我瓦解,活水總能另辟蹊徑。”
“所以這盤棋下成了這樣。”顧星朗回,也笑,“所以我和你師姐下棋,很難推進,兩個人都在排子留子,都想鎖對方的路。比同你更難。但也因此,她和我注定要站在一邊,因為打不起來。”
太像雙關。阮雪音切斷:“你們這也幾乎是死局了。算了吧。”
“豈能算了。”競庭歌挑眉,“好不容易同智名滿天下的祁君陛下對一局,無論如何得分出勝負。”
“我也作此想。”顧星朗附和,“不是說此局頗似六年前你們倆的蓬溪山最后棋局?”他抬頭,朝阮雪音眨眼,“看樣子當時殘局沒有被留下來。便由我替你下完。”
“世上殘局死局千萬,很多都是解不出來的。”
有人回應,卻不是阮雪音,不是此間圍繞棋盤四人中的任何一位。
幾個年輕人相繼站起來。
惢姬一身淡青衣袍立在大屋門口。
“老師回來了。”
惢姬頷首,算是對顧星朗慕容峋見禮,“蔽舍簡陋,昨夜委屈二位君上了。你們此來既都有問,”一頓,正色,“此時可問。”
兩人皆未馬上作答。半刻安靜,顧星朗開口,“我先來吧。”
阮雪音和競庭歌對視一眼,后者一拉慕容峋衣袖,三人齊出了大屋。阮雪音走在最后,默默看了顧星朗一眼,將門帶上。
顧星朗還立在棋盤邊。
惢姬緩步過去,至方才競庭歌座位旁,“草民僭越,可否請君上就著此盤此案對坐?”
“自然好。”顧星朗答得果斷,且溫然,“老師不怪晚輩唐突便好。”
一盤膠著棋局,兩人對坐,顧星朗正欲提問,惢姬先于他開了口:
“君上認為,弈棋之道,精要為何?”
顧星朗思忖一瞬,“斷勢。”
惢姬點頭,“草民所見與君上一樣。可惜這世上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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