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六章 眾紛紜(1/2)
自景弘六年十二月初三聽雪燈亮,至景弘七年三月十六,君上無一夜不宿折雪殿。
景弘七年三月十七是個大日子,至少對祁宮里上萬名翹首盼熱鬧的宮人而言——
君上夜里從折雪殿出來,一路步行,回了挽瀾殿。
值夜宮人們當晚便陸續曉得了,親見的親見,聽說的聽說。
而事情真正悄無聲息傳得角落皆知,是在三月十八晨間。
悄無聲息,卻是竊竊而鼎沸:
君上從折雪殿出來時神色不豫,
走至清晏亭碰上瑜夫人倒相談甚歡,
而后獨回挽瀾殿仍是沉肅。
閑話之語,最容易被描摹得繪聲繪色,加上主人公就在戲臺子中央,觀眾四面八方,你一言我一語拼湊,很快便出來一個時間連貫頭尾完整的故事。
個中緣由,自是合宮好奇,但一來不敢妄加揣測,二來認知想象力有限,討論來討論去,不過是些后宮恩寵隨流水、伴君如伴虎、點了燈還獨占盛寵四個月已夠榮耀一生之說。
從清晨到午后,折雪殿宮人們如常在宮中行走,目不斜視,無喜無惱,更沒有半句多余話。
“君上同夫人的情分,他們外頭人不知道,瞎編排,不必理會。”午時,棠梨帶著碧桃從司苑局取了些養護花木的制劑,挑了僻靜小道疾走,低聲切切。
碧桃連點頭,“我自然知道。”凝神想一瞬,又道:“可昨晚是怎么了?君上對夫人一向寬縱,連重話都不曾說,怎會突然——”
棠梨忙豎起食指至嘴邊作噤聲狀,“今早出門時云璽姐姐怎么交代的,全忘了?”聲量更低,
“隨便旁人怎么說,咱們別議論。不過就是沒留宿,又沒起爭執,昨夜從頭到尾都安安靜靜和和氣氣的,能有什么?是人都有脾氣,更何況君上,哪句話沒對上一時置氣也是有的。大驚小怪。”
“夫人說什么話能不對君上的意思。”碧桃擠眉弄眼,撇著嘴,“要真有,以前怎么都對得上,偏昨晚突然就對不上了?”
棠梨抱著個大木匣,里面幾袋子制劑,都是拿回去養花的,倒沒什么味道,只是正值午后,春陽晃眼,走得久了,叫人暈眩,也就有些影響腦力,
“日子久了嘛。”好半天方回,“憑是什么心肝寶貝,也不可能一輩子捧著,普通男子尚且如此,再別說君上。”一頓,“莫說男子,咱們女子不也一樣?時間長了,總有不耐煩不遷就的時候,都是常情。”
“那君上何時能消氣?還會待夫人如從前么?”
“我哪知道?”棠梨吊著嗓子反問,又自覺聲大,趕緊收斂了,“會吧。小吵小鬧嘛,也是情趣。方才不說了?君上對夫人不比尋常君王對嬪御,且不提去冬點燈的陣勢,現如今半個挽瀾殿都被搬了過來,一應起居用度皆備,分明是將折雪殿當作了家,將夫人視作了唯一妻子看待。”言及此,她眉眼彎彎,
“你不覺得么?咱們殿中如今溫馨得很,像極了一個家。”
與這偌大以至于空曠的皇宮仿佛兩個人間。
又如悄悄棲居在喧囂塵世的桃花源。
碧桃再點頭,也笑,“嗯。”又嘆,“那就好。真好。”
棠梨轉臉瞧她一副認真神氣,竟頗老成,再伸食指戳她額頭,“小丫頭片子操心倒多,放心,再怎么,夫人不會虧待了咱們。”
“不是的。”碧桃才十五,是折雪殿幾名得力婢子中年紀最小的,長相也稚氣,素日里說話都比其他幾個要少城府,“我從來不知道還能有這樣的事,在宮里。明夫人那段,畢竟太久遠了,只像是傳說。君上和夫人這一段,”她頓了頓,似乎赧然,
“太好了,好得像話本子里的故事。話本子都不敢這么寫。棠梨姐姐,你不盼望么?”
棠梨眨眼,日頭下走太久,熱,木匣抱太久,胳膊也酸,“盼望什么?”
“這故事能好到最后。被萬世傳頌。比明夫人的更厲害。變成真正的傳奇。”
棠梨怔了怔,半晌回:“盼望也別說出來。”不知何故,她忽想起云璽來,過去諸般提醒,謹慎而克制,“有違規矩。對夫人也不好。”
碧桃不確定她是說盼望議論本身有違規矩,還是皇宮之中有個“家”、君王獨愛一人這件事,違背規矩。便聽棠梨又道:
“從前我娘跟我說,如果特別特別盼望一件事,反而不要掛在嘴邊。根本不要提。講出來便不靈了。就在心里默默企盼,能做什么做什么,少言而多行,比較可能實現。”
日頭愈烈,午時已過。
阮雪音歪在寢殿內連線。
一張不大的紙,上面極小一個個鬼畫符,各據一處,全無規律,已經縱橫交錯連了不少線,某些線上還另有一些鬼畫符,像是注解。
她近來都不大午睡。每天日上三竿才起,夜里睡得亦沉,全不似過去經不得風吹草動,睡再久也是淺眠。
她和競庭歌在睡眠一事上都有些問題,多年如此。從醫理角度看,與讀書過甚用腦過度有關;她們倆都喜甜食,也多由于腦力需求。
除此之外的緣故,她沒細究過,終歸淺眠而缺眠是她二人常態,早已習慣。
此一項于近幾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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