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百二十四章 意難明(1/2)
天色愈晚,小石徑盡頭一棵老杏樹望之蒼勁。偌大冠蓋上花開已繁,紅紅白白盛極在春夜里,東風一吹,如塵如雪如胭脂,洋洋灑灑便朝兩人對立之處蕩過來。
花瓣落在他肩頭,也落在她發絲。顧星朗抬手,將兩片柔薄花瓣先后從她鬢角發梢拿下來,隨手一揚,那落紅便再次歸于東風香雪海,越飄越遠,棲息或墜落。
“先回去。”他道,不待她應,轉身往前。
阮雪音踟躕一瞬,終也抬步跟上。
“這是,”一如既往,云璽同滌硯跟在兩丈遠外,更多宮人緩行于后,“吵架了?”
早先相府飲香榭用茶,便是滌硯也候在榭外,云璽蘅兒等就更不在場間,全不聞對話,也就全不知好歹。
但從飲香榭出來直到方才下車,沒見誰表情不對不高興啊。
“餓了吧。人一餓脾氣就壞,脾氣一壞就容易話不投機,”滌硯答,緊眺前方月下愈行愈遠兩道身影,又向云璽,
“你趕緊抄近道回去,看晚膳備好了沒,待會兒人到了膳食還沒妥,才真要生事。”
瞧這架勢,今夜須格外當心。他暗搖頭,快步跟上。
膳食已妥,折雪殿內井然有序。兩個人前后腳進了偏廳,至桌邊,落座,浣手,舉箸夾菜。
顧星朗吃得也有序,如點墨如落棋,若無其事,仿佛先前對話根本沒發生。
阮雪音的動作就慢得多了。
話已經問出口,對方不答,一路沉默回來,這種有去無回的談話方式,她很不喜歡。
更疑心他根本是不想答。
一關乎紀晚苓,就不想答。沒法兒答。
“都是些過去的事。”卻聽他驟然開口,“花木而已,已經種在那里了,總不能叫人連根移除。”
自然在說那棵紫丁香。
又道:“我以為你不會為這種事不高興。”
他實有些心情復雜。原本她不高興,他應該高興,難得見她晃醋瓶子,說明在乎。
但今日情形特殊。人多,你來我往論及了好些事,以至于同晚苓的舊事也變成了壓力之一。
如今景況,對相國府確難交代。晚苓的四夫人之位,有名無實。
方才杏花小石徑上阮雪音所說壓力,也是指這個。
“沒不高興。”卻聽她道,“你知道我意思。其他人便罷了,披霜殿,冷不得。”
冷得了一時,冷不了一世。
“你打算怎么辦。”再問。
陳述句。
顧星朗沉默一瞬。
“沒想好。”
阮雪音不確定是做法上的沒想好,還是情意心意上的沒想好。
更可能兩者皆有。
“之前就說過,此事無先例,我也沒經驗,只能慢慢摸索。你說得對,晚苓的出身,一直這么下去,哪怕她可以,相國府也不可以。畢竟是委屈了。”
這種時候,賢德又或表面賢德的嬪御也許就要開口“大局為重”,真心或違心勸君恩澤披霜殿。阮雪音默默想。腦中翻過好些后庭掌故。
去你的賢德嬪御。她心道。所謂傳統,這些規則,自立下那日起便不公,盡皆不公,樁樁件件都是要女子伏低求全。
憑什么。
但他能怎么辦呢?規則已經如此,形勢也已如此,便是去冬他那句話:
已經進來的,沒辦法再送出去。
惜潤已是難題,紀晚苓就更難。
以這層慮,連糾結他到底是不是還把紀晚苓放在心底都太小家子氣。
“我沒法推你去披霜殿。也不愿見你這般為難。”半晌,她開口,“純粹以規則論,問題在我身上。”
她來祁宮,她堅持情須獨鐘,所以他現在要承擔后果。
“這個之前也討論過了。不全是你,我也一樣。”顧星朗道,擱了筷子,“會有辦法的。不要多想。”
“相國府怕委屈了女兒,你其實也怕委屈她,對吧。”
十幾年情誼,怎么想都是在意的。
“對。”他答,坦坦看她,“晚苓于我,說是半個親人也不為過。如果三哥還在,她會是我嫂嫂。”
這件事他們從沒有面對面談過。
“她前年入宮——”
“她自請的,”他答得快,繼續坦坦看她,“為了那個流言。她要自己查。”
所以紀晚苓入宮一年卻與他持久冷戰。才有了去年春夜風露立中宵之景。多少猜到了。
重點在于,人家自請要來,他亦欣然接受,說明那個時候依然是喜歡的。喜歡且希冀,以為橫亙在兩人間的封亭關誤會終于被時間沖淡。
“造化弄人。”她下意識道,“若沒有那個流言,憑你們十幾年青梅竹馬之誼,到今日,未見得不會有圓滿局面。這大祁后宮一枝獨秀的是她,所有人也都放心。”
若沒有那個流言,去年初春她入宮時,他和紀晚苓或已經修成正果。
后面的事全都不會發生。
顧星朗靜靜看她片刻。“這是做什么?”
今日紛繁太多。他此刻不想聽這種話。
“沒什么。”阮雪音答,“吃吧。”
顧星朗沒再舉箸。
“一下午在外
『加入書簽,方便閱讀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