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個故事，”阮雪音望著城中燈火，“有些老套。”
    上官妧會心一笑，也正對那些長夜光亮，“終歸無論我說什么，珮夫人都不大會信。故事還沒完，何不聽完再定論？”
    風(fēng)不止，油終盡，燈火難長明。阮雪音心下嘆氣，想與不想，從今往后怕是都要聽上一聽了。
    “那個少年郎是崟國人。”上官妧繼續(xù)，“珮夫人你明白吧，我姐姐這么一個自幼于感情上匱乏又始終揣了希冀的人，是很容易為點滴明暖赴湯蹈火的。”
    你這時候知道如此剖析上官姌了。是吃一塹長一智，還是有人傳授話術(shù)？
    “她曾經(jīng)幫那少年做過一件事。”對方再道。
    阮雪音淺動眉心。“瑾夫人為何告訴我？”
    已經(jīng)不用再聽下去了。
    上官姌殺了誰。
    大花香水蘭殺了誰。
    就是這件事。
    “因為君上已經(jīng)知道了。”她答。
    呼藍(lán)湖。阮雪音心道。“亡羊補牢，為時晚矣。”
    上官妧聽懂了這句話。“珮夫人完全不信我？一個字都不信？”
    阮雪音轉(zhuǎn)臉看她。
    上官妧也轉(zhuǎn)臉，“那在太醫(yī)局當(dāng)差的少年確有其人。你若去問君上，他也必有印象；總歸這些年每一次撒網(wǎng)捕細(xì)作，都是君上親自動手。至于那少年與我姐姐究竟有否往來，無人能證實，畢竟連君上都未發(fā)現(xiàn)。”
    自然未被發(fā)現(xiàn)。否則阿姌不會好端端長留祁宮數(shù)年。
    而最難被發(fā)現(xiàn)的事情通常只有兩種：
    一，所有痕跡被抹得一干二凈，從人證到物證；
    二，根本沒發(fā)生過。
    前者難度過高，因為百密總有一疏。所以更可能是后者。
    這個故事是編的。
    為了更改判斷，重寫局面，解救或已被顧星朗挽弓瞄準(zhǔn)的蒼梧城。
    “是誰。”阮雪音問。
    “祁定宗。”
    群星撲閃，霽都風(fēng)起，萬家燈火忽都顯得飄搖。清風(fēng)朗月水殿浮光的他的臉上，凜與狠，默與燃，呼藍(lán)湖水的暗涌和不見星子的長夜，全都有了答案。
    一個過分合理毋庸置疑的答案。
    “瑾夫人今夜告訴我的這個故事，”阮雪音再道，“是上官姌幫助崟國細(xì)作謀害了祁定宗。而上官家并未參與，甚至事先不知情。彼時蔚君陛下就更不知情。”
    更像在確認(rèn)對方說辭，而非確認(rèn)事實。
    “不錯。”
    “手段。”
    “大花香水蘭。定宗陛下肺疾纏身經(jīng)年。”
    無誤。阮雪音再忖。至于祁定宗是否身染肺疾多年，很容易確定。如果此一項也無誤，那么對方今夜關(guān)于事實的所有表述皆為真，與自己長久以來的猜測完全重合。
    唯一問題是源頭。
    阿姌與那個少年郎的故事之真?zhèn)巍?
    關(guān)于這件重大舊事的最重大真相。
    蔚還是崟。
    過分像亡羊補牢。句句在此地?zé)o銀。
    “是上官相國的對策？”
    “珮夫人一定要將之視為對策。”上官妧第三次莞爾，“有失公允，也非蓬溪山作派。方才我已經(jīng)說了，那個少年郎確有其人，至于我姐姐與他究竟是何關(guān)系，這件事幕后黑手是蔚是崟，”她頓，
    “我執(zhí)一辭，君上目前，該是執(zhí)的另一套判斷。但有爭議就有余地，此事關(guān)系重大，直接作用于時局，想來君上和整個顧氏也不愿錯放此恨，錯報此仇。倘若真相確如我這番陳辭，祁國卻將矛頭對準(zhǔn)蔚國，鷸蚌相爭，得利的是漁翁。珮夫人，崟國太安靜了，而你父君是否安分之人，你比我們清楚。”
    “瑾夫人這套陳辭，為何不直接去對君上說。”
    上官妧眼底神色在遙遠(yuǎn)燈火和近處月光間顯得有些晦暗。或因燈火與月光皆不夠亮，阮雪音無法確定那是全然的真情流露，還是真假參半，又或純粹作戲。
    她對顧星朗還有情意么？
    “如今我說什么，君上恐怕都先入為主抵觸。”上官妧答，“呼藍(lán)湖家宴你也在場，顯然他已有結(jié)論。今夜相談，連你都認(rèn)為這是蔚國設(shè)計嫁禍，更何況他。”
    “真要擇一人進(jìn)言，”阮雪音道，“瑜夫人比我更合適。她是祁相之女。我是崟國公主。”她一挑眉，“瑾夫人當(dāng)真這般有信心，我會去君上那里揭發(fā)，或者詆毀母國？”
    “珮姐姐方才已經(jīng)說了，你在祁國這邊。”第四次莞爾，不疾不徐，“就算不是，姐姐來自蓬溪山，我信你在時局上的公正。當(dāng)然了，你實在要幫母國掩蓋罪行而任由君上錯判錯行，我也攔不住。終歸如今，我說日頭從東邊出來而姐姐你說從西邊，君上也會判姐姐對。”
    還是很可笑。分明牽強，分明嫁禍。競庭歌千里迢迢來霽都探祁宮，分明是蒼梧心虛。搞出這么大動靜，此刻卻來說是崟國所為？
    “至于姐姐方才提瑜夫人，”上官妧還在繼續(xù)，神色怪異，似笑非笑，“姐姐這么明慧的人，竟然對紀(jì)家放心。連君上都不放心。”
    阮雪音凝眸掃上對方面龐，“瑾夫人，慎言。”
    上官妧輕嗤，“明人不說暗話。我也不過此刻站在此處對姐姐說。”她走近半步，微探身