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七十八章 智者千慮,算有遺策(1/2)
“相國大人模棱兩可,”便如早先在戎馬苑,競庭歌再次來氣,“是要我下盲棋?障目而落子,哪有多少勝算?”
上官姌今年二十二歲。她一壁想。如果這個年紀確實無誤,那么二十二年來明面上發(fā)生過的、足以再次引發(fā)國戰(zhàn)的事件,只有顧星磊之死。
但那姑娘彼時已經(jīng)在祁宮。也才十五六歲。哪怕遵上官朔指令里應外合有些作為——
封亭關遠在數(shù)千里之外,她再要動手也不過是搭把手;無論那支神秘輕騎兵為哪方勢力,最終取了顧星磊性命的,都不可能是她。
但她分明殺了人。事以至此,競庭歌百般確定。
日光深沉。
黃昏降落。
那一年其實死了兩個人。她驀然反應。
顧星磊。
和祁定宗。
五月初四,戰(zhàn)封太子薨于封亭關。十月十五,大祁定宗崩于挽瀾殿。
祁宮挽瀾殿。
上官姌蟄伏的那個祁宮。
“祁定宗是病逝的。”她開口,聲音前所未有的輕,以至于飄忽,“又兼戰(zhàn)封太子殞命之打擊,”她再道,“大人,”
話音驟停。她有些說不下去。
怎會?在挽瀾殿出手,竟然全身而退還長留祁宮數(shù)年到了今日。且不說后繼而來的是顧星朗,眼皮子底下,但凡稍有疑問,他不會全無察覺——
就算上官姌與上官妧一樣精藥理,用了某種高明得連太醫(yī)院都不識得的藥,或該說毒,比如四姝斬——
此毒靠皮膚接觸起效,她哪有機會入挽瀾殿近定宗陛下床榻?
且四姝斬是有明顯癥狀的。這世上所有能一擊即中的藥或毒,或深或淺,多少有些表征。有表征就會被發(fā)現(xiàn),更何況圣手云集的祁國太醫(yī)院。
而祁定宗之崩,無論史料記載還是傳世公論,都尋常得不能再尋常:積疾積郁終致命。
“競先生,咱們要快了。”又一遍。上官朔不接她話頭,仿佛根本沒有聽見,但語氣與先前那遍已然不同,“有定無定,祁君陛下花心思設呼藍湖宴,都不尋常。為籌來日,加快動作是必行之策。”
算是默認?競庭歌心下翻轉(zhuǎn),踟躕片刻,終是暫放下那番想不通的弒君邏輯,而順對方意思開始處理“結(jié)果”,
“假設顧星朗已經(jīng)知道了,卻不動聲色,大人覺得,他是作何盤算?”
“自然是攻心而觀咱們反應。”
他認了。
上官姌殺了祁定宗。
競庭歌心下轟然,仿佛殫精竭慮構筑多年的城墻突然塌了一段。
且是在多年前就塌了。而她不知道。不知道以至于算有遺策。
她勉力按住所有情緒。
“那么我們此刻亂了陣腳,忙于動作,是否正中他下懷?”
“先生是認定祁君陛下不會因此宣戰(zhàn)?現(xiàn)下沒有,明年,后年,三年五年之后,也都不會?”上官朔閉眼一瞬,“沒人敢下這個斷,那就不能不準備,不得不動作。軟肋在我們身上,道理在人家那邊,呼藍湖一局,無論如何都是他勝。且就算沒有此事,”他微抬眸,再次掃上競庭歌面龐,
“先生不是已經(jīng)謀劃好了動作么?”
競庭歌眉心一挑,“大人果然知道了。”
慕容峋這個叛徒。她暗罵。
“此法激進,老夫本不贊同。且造勢難于順勢,不可控因素太多。”他長嘆,幾不可察,“今番看來,小女出事,祁君陛下多半已經(jīng)察覺。卻是不得不提前動作了。但老夫還是那句話,肅王殿下動不得。若亂局早至,便更加動不得。”
“如果不用肅王殿下,”競庭歌問,“大人以為,我們該派何人領兵入崟國境?場面上,咱們是承銳王阮仲之請,人選總不能太寒酸;場面下,此役或能就此改寫青川格局,自當出動真正戰(zhàn)將,機會若佳,一戰(zhàn)功成。”
“霍衍大人練兵多時,也該帶兵上陣,拓展實戰(zhàn)經(jīng)驗了。”
競庭歌挑眉:“大人說哪里的兵?”
“自然是南北軍。”上官朔答,“夙緬谷那邊,近來需格外當心。老夫的意思,除了必要供給,減少人員出入,便是霍衍也最好少去。此事,我已經(jīng)稟奏過君上了。”
倘若顧星朗有心觀蒼梧反應,那么從她回來那日開始,比過去更嚴密的監(jiān)視和情報傳遞已經(jīng)開始了。
而夙緬谷乃蔚軍第一機要。
“造勢難于順勢,誠如大人方才所言,此局變數(shù)多,庭歌不認為,”她一頓,“應該拿霍衍犯險。”
“看來先生對鎖寧城之局,并不是那么有信心。”
“要看大人說哪項信心了。”競庭歌面不改色,“攪渾水挫阮家實力,必成;阮佋和阮仲二者損其一,必成;至于兩下俱損、崟國傾覆,此一項為賭局,成則大利,敗亦無弊。”她眸光輕轉(zhuǎn),再出言多了三分懇切,
“話既至此,庭歌也便開門見山,以大人之見,此局還有致命疏漏否?”
她難得討教他人,此刻發(fā)問,一因事關重大,二因?qū)Ψ绞巧瞎偎贰?
后者沉吟,半晌道:“變數(shù)多的局,機會也多。先生此謀,不存在硬傷,一定要說顧慮,”他略停,“銳王那邊,先生有幾成把握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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