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六十二章 一彈新月白(2/2)
疼,從繡巒手里接過半盞茶勉強喝了。
倒也不算白費功夫。目前看來,自己與上官妧所奏版本確實罕見,排除漏網之魚的可能,幾乎堪稱絕版。
連自幼聽琴極通樂理的慕容峋都說沒聽過。
基本上可以定論了吧?
慕容峋也來了繁聲閣。玄色大氅裹滿閣外長風,帶進一股子寒氣。
霍啟拿了大氅出去,繡巒見狀,趕緊也退。閣中剩他們兩人,競庭歌也便不起身,依舊歪在座椅上道:
“你這身衣服太黑了。”
玄色大氅脫了是玄色龍紋常服,從頭黑到尾,仿佛永遠不會天亮。她蹙眉,
“你們慕容家的審美也是獨特。蔚國第一尊貴的家族,終年著一身黑。”
貴氣倒貴氣,蓋因那通身金貴絲線將各色圖樣繡得精致繁復隆重之至,尤其慕容峋衣上的龍紋——
排山倒海竟有些張牙舞爪之勢。她在祁宮看過顧星朗的,要清簡利落收斂得多。
“你這身衣服太素了。”慕容峋答。
競庭歌一身煙紫也是變著材質樣式穿,卻全無繡工,件件素凈。
“我一個謀士,”她懶懶道,“穿花戴朵的做什么?又不是后宮嬪妃。”
便想起來阮雪音裙擺袖口上那些刺繡,或為橙花或像是,合歡?倒簡單清透,但到底大不同了。
而這么兩句話不知觸了慕容峋哪道霉頭,他沉了沉臉,終沒回應,緩步至閣中那方琴前,抬手隨意撥響一根弦。
“聽得如何?有結論么?”
“沒有。”
他揚眸,“是沒有結論還是沒有一樣的?”
“沒有一樣的。”
慕容峋點頭,“我都沒聽過。自然稀罕。”而他之所以說《廣陵止息》至少五個版本,因為五版他都會。
“你今日有興致嗎?奏一曲?”競庭歌看他站在琴前,突然心血來潮。
慕容峋挑眉看她。
競庭歌眸光輕轉,越發來勁,“就彈那一版。真的想聽。”
她總讓他彈那一版,認為比她的版本更好。
“你今日不是聽了一下午?還沒聽夠?”
“他們哪能跟你比。”
此為實話。蔚人本擅奏樂,所以上官妧精通音律。慕容峋自幼熱衷聲色歌舞,各種樂器信手拈來,其中又以琴技為最佳,更勝舞樂司一眾國手。
在競庭歌看來,單論琴技,慕容峋才是真正國手。
她在祁宮聽了上官妧的,確實好,但不如他。
慕容峋并沒有因為這句恭維而愉快而榮幸。過分習以為常。
他思忖片刻,似在考慮,終是將那方琴單手撈起來,轉身往外間行,
“出去彈。屋里這么熱,如何能奏《廣陵止息》。”
此言得之。競庭歌恍然。《廣陵止息》肅殺冷冽,溫室怎配得上?所以自己聽得昏脹欲吐。
暮盡山遠,琴音乍起。
繁聲閣外平臺不如沉香臺高,也不如沉香臺大,但偏在一隅,深寂見巧,足以望遠山,也可觀月色。
暮色方盡,月色未至,競庭歌坐在近旁看他撥弦鏗鏘,嘈嘈切切,暗忖這《廣陵止息》當真更適合男子彈奏——
力量,意志,氣勢。是為戰曲。
而慕容峋騎射武藝俱佳,此曲于他,自然相宜。這么一位以武見長的國君端坐奏琴,也著實有幾分可愛。
尾音落,新月升。今日初九,已經是上弦月,但不知云層遮蔽還是夜色太濃之故,仰面望去,那月極細而疏,酷似新月。
又格外明亮。亮得發白。
琴聲隱沒于高臺,競庭歌卻深覺余音還在耳際。不止耳際,那裊裊琤瑽向蔚宮各處彌散,傳至巡夜兵士身畔或守夜宮人窗邊,在宮中當差日久的都于瞬息間反應,是君上奏琴了。
“阮佋今日來了書函。”慕容峋收手。依舊坐在琴前。月光落在玄色外袍上,將那墨黑映照得有如深淵。
競庭歌挑眉,“何事?”
“求親。”
“替誰?”
慕容峋覺得她明知故問。要不就是腦子卡了。“阮墨兮。”
競庭歌全然反應。也便不用再問是求誰。
“好。”她道。
妙書屋
『加入書簽,方便閱讀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