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四十四章 遠上寒山石徑斜(1/2)
蓬溪山是崟國北部綿延群山中的一座。如果不是多年前那片山間有一處崖壁開始鳴鐘,不會有人將這片山與它前后左右分不清具體界限的其他山區(qū)隔開來。
可即便如此,除了找到那處崖壁,依然沒人能確定從哪里開始算是蓬溪山界。那些密林層層疊疊,一片連著一片,無論你從東南西北哪個方向進,朝著以為是蓬溪山的方向步行,穿過層林,走過只能用雙腳開拓的山地——
姑且稱之為路吧。大概率也是到不了蓬溪山的。很可能繞過了,或者經(jīng)過了,但就是無法上山。
幾十年來人們靠近那座山的唯一方法,只能是從那一整片山嶺的西南側入,沿河道一直往上游走,直至看到無逸崖——
有事敲鐘,無事退散。打算從無逸崖四周的林子潛入也是死路一條——
幾十年來試錯者千萬,當然都是嘗試,最后被證明為錯。結果依然是繞迷宮,走一大圈出了山。
有人說此為該片山嶺地形之故。也有人說是惢姬大人借由兵法或某些奇門遁甲之術布了陣。
傳言紛紛,依舊是迷霧重重。
阮雪音獨自入山是第五日晌午。馬車被她安排去往附近城鎮(zhèn)歇腳。自然都是些宮里人,還是顧星朗心腹,想來得了君上囑托,從車夫到隨行人員都死活不肯就此離開,一定要她說出一個回程時間,他們好提前來此等候。
于是約定兩日之后,此時此地會合以返回霽都。不知那些暗衛(wèi)聽見沒有。而阮雪音心中打鼓,不確定兩日是否夠用——
按照同顧星朗的十日之約,她最多只能逗留兩日。十日不回,那家伙怕是真會興師動眾來接。
——她已經(jīng)越發(fā)摸不清他路數(shù)。但以此人言出必行、出手便不松手之作派,這種事情,哪怕荒唐,她深信他干得出來。
她沒有沿河道走。仿佛只是隨便往林子里一鉆,便開始拾級而上。
也并沒有階梯,所謂拾級不過是她自己踩出來的路。卻順遂非常,扶搖直上。時值初冬,南國深山仍是一片蔥郁,深碧的蔥郁,寂靜中但聞布谷鳥鳴。阮雪音不覺得自己走了很久。日光打在竹節(jié)之上,很快眼前便全是竹節(jié)。
見竹海而入蓬溪山界。
沙沙聲響起來。如山如海如巨潮。一年四季,一日辰光,蓬溪山的竹林永遠會這般突然震耳欲聾地響起來。無論東風西風,晨風晚風。
她穿過那些裹著濃烈枝葉香氣的竹林,來到石階前面,開始真的拾級而上。
步云梯。
黑石鋪就而異常陡峭,既陡且窄,狹長直上如往云間去。石階兩側依然是翠竹黑松,還有一些高高低低形態(tài)各異的不具名植物,都在初冬時節(jié)漾著深沉的幽碧。
屋舍亦是一片幽寂。山巔之下,步云梯之盡頭,盡管不在頂峰,卻也實在是高的。
只是離開了大半年,這里的空氣也像是不同了。或許只是心態(tài)變得不一樣。
她推開東側朝南屋舍的門。這間廳堂很大,過去是她們上課讀書所用,還是那三張書幾,坐墊鋪在地上。不知何故,她覺得這間屋子比記憶里還要大,也空,竹制的柜架在時有時無的山風穿梭中發(fā)出悉窣輕響。
窗戶沒關。
她抬步進去,想把窗戶關得小些,和過去一樣,便在這時聽見身后一道熟悉音色:
“小雪。”
她轉身去看,那人一身青衣,鬢邊耳垂全無裝飾,極簡而極清,像枝頭的雪崖畔的冰。
“老師。”
“你回來了。”全不意外,似乎理所應當。
“嗯。”
“我正要去藥園。走吧。”
整整一個下午,師徒二人在藥園勞作。誰也不開口發(fā)問,直至日暮低垂,深金色的日光墜在藥園最西那棵結香樹上。
“大半年不見,這株結香又見高了。”阮雪音停下手中活計,舉目去望,“快開花了吧。”
結香花期在冬末,但蓬溪山這株總是開得較早,每年都是十二月中。
“快了。”惢姬也抬眼,眸色淡淡,“我以為若有誰哪一日突然跑回來,多半會是庭歌。”她突然道,極難得笑了笑,“結果是你。”
“老師為何會這樣想?”阮雪音轉回頭,“那丫頭走了五年,一次也沒回來過。我卻是今年初才下山。”
老師的面貌,似乎自五年前起就定格了。定在約莫五十歲上下。如今看起來依然是。
如果五年前是五十歲。那么今年是五十五。二十年前是三十五。
從來沒人說過東宮藥園里的人都什么年紀。但她莫名覺得三十五這個歲數(shù)有些大,不太對。
“我總想著,你這一去,很久都不會回來。”對于她們倆,惢姬從來不自稱“為師”,一直是“我”。
阮雪音沒大聽懂這句話。
“可我是帶著老師給的任務去的。自然是有去有回。”
“你與當今祁君陛下合力,自然會比歷代祁君都快。但寂照閣不是尋常地方,再快,也不是一朝一夕能通關的。”
“所以老師已經(jīng)做好了,我在祁宮一呆許多年的準備。”
惢姬淡淡再笑,“餓了嗎?差不多了,回吧。”
四菜一湯。蓬溪山的飯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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