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九十六章 以石戰(zhàn)水(1/2)
鳴鑾殿是大祁國君聽政之處所在,亦是整個祁宮的正殿。與蔚宮內(nèi)瑩黑地面、紅木質(zhì)感迥異,鋪就鳴鸞殿的是光潤如鏡泛著些許天青色的潔白大理石,而從藻井到廊柱再到一應案臺柜架,都是烏木。
競庭歌踏著間或飄落的枯脆梧桐葉,微低了面容,悄然望入鳴鑾殿內(nèi),經(jīng)不住挑眉。
時至今日,除卻白國,其他三國皇宮她都已見過。從用色到建筑形態(tài)再到花植布置,都以祁宮為簡潔素凈之最;若論皇室之華彩昭昭,這里不如妍麗的蔚宮,甚至都不如崟宮。
卻莫名有種永鎮(zhèn)山川之勢。
如果一定要找一個詞來形容,也許是,明肅。
當她踏入鳴鑾殿西側(cè)偏殿,以余光感知到一身白色錦袍坐于正上方的顧星朗時,又加了一個詞:清貴。
然后她突然想,祁君著白色與蔚君著黑色,都一樣是經(jīng)過了精心設(shè)計的。至少與各家宮室風格完全匹配。
這也很奇特。祁太祖顧夜城是以一當十的無敵戰(zhàn)將,太宗與定宗也都以武藝著稱,所以才能在以武立國的大祁繼任為君。而慕容峋常說,武將乃至于整個大陸上的習武之人都少著白色,因為動輒沾塵染血,不易打理,亦太顯眼。
顧家人卻喜白色,還將其定為了天子用色,倒是別具一格。
她心思再轉(zhuǎn),暗忖那幾位書載中萬夫莫敵的勇武男子穿白色,想來并不合適?
恐怕只有眼前這位合適。
她行禮問安,儀態(tài)不算標準,然后似模似樣說了一遍使團中文官老早準備好的面圣文章。
確切地說,是背了一遍。
當真費勁。她一副上佳口才,臨場發(fā)揮信手拈來,卻偏偏說不得這些冠冕堂皇、重復冗長的內(nèi)容。她記性不大好,背了足足兩日,總算沒出岔子。
顧星朗自然聽出了這番說辭的生硬勉強,有些意外,心道阮雪音記性很好啊。怎的她這師妹講一份覲見陳辭像是被要去了半條命?
競庭歌一口氣講完此番陳詞濫調(diào),頗覺氣短。顧星朗和聲道免禮,后者遵旨抬頭回話,然后又是一番腹誹。
他可當真不似君王。若非那張令人驚嘆的好看的臉佐證,她幾乎要以為是祁君陛下揀了哪家高門公子在此假扮,敷衍了事。
氣度絕佳,姿態(tài)絕佳,唯獨少了些,霸氣?他坐在那君位上遙看臣工,意態(tài)閑閑,就像在看風景。
此一番立于塵世之狀態(tài),倒跟那丫頭很像。她暗自蹙眉,多年來對阮雪音的微辭又順延到顧星朗身上:生而為人,已入紅塵,偏要事不關(guān)己,一心離塵——
阮雪音也罷了,躲回山里便是,此刻坐在龍椅上那人怎么回事?還是說,他刻意練就了此般風貌?
“先生車馬勞頓數(shù)日,辛苦非常,”龍椅上那人開口,聲音倒好聽,“賜坐。”
一張烏木軟椅立時被搬入偏殿內(nèi),競庭歌頷首算是謝恩,坦坦然坐下,又埋頭理了理衣裙。
顧星朗神色意態(tài)如初,不動聲色看著那張明明只是微笑卻莫名張揚的臉,忽覺得阮雪音那句“鋒芒畢露”用得太客氣。
“蔚國新君初立不過兩年,除卻今年初送瑾夫人入祁宮,實在沒有一次像樣會面。君上心心念念,總想與祁君陛下一敘,奈何即位不久,朝堂民生事須躬親,”她一頓,展了笑顏,“陛下是過來人,登基頭兩年的忙碌疲憊,想來無須庭歌渲染。”
此一笑明媚遠勝秋光,之于顧星朗的審美而言,太亮了些,但他由衷贊嘆,同時想起阮雪音關(guān)于她師妹不吝使用一切可使用之武器的論述——
這般美貌與伶俐,就是語出驚人乃至于忤逆,恐怕也能憑此一笑泯恩仇——
而她最后那句話,分明不甚妥當——
顧星朗之登基,踩在父兄先后離世的臺階上,他的頭兩年是流言涌動、民心惴惴的兩年,不是亂局勝似亂局。他是如何坐穩(wěn)的這個君位,個中辛苦難為外人道。
所以這話一般人不敢說,作為友邦使臣更不該說,此時若換做別人,怕是已經(jīng)犯了天顏。
但顧星朗沒什么反應。他不是易怒的性子,且對競庭歌其人已有些預判,而最重要的一項——
對方顯然憑借如此燦笑平息過許多場面,至少混淆過許多次視聽,他懶得掃興,亦愿意看看這頂著蔚國第一謀士之名的她的師妹,究竟鋒芒畢露到何種程度。
“自然。”顧星朗也微笑,不疾不徐道:“想來競先生頭一回來霽都,南國風貌與北國不同,祁國天朗氣清的時候多,亦不似崟國那般氤氳霧靄。既來了,便多呆上幾日,將要觀的景、想見的人都見一見,聊一聊。”
他全不接招,亦不問話,只轉(zhuǎn)了話頭不著痕跡直入主題——
想去的地方都暢通,打算要見誰都可以。
此一招流風回雪,倒叫競庭歌一記實拳像是打在了棉花上。
“多謝祁君陛下美意。庭歌行前已請示過,此來霽都,可逗留些時日,蓋因我與師姐,”
此停頓甚是刻意,顧星朗了然,便聽對方繼續(xù)道:
“與珮夫人已近五年未見,既然來了,還請陛下恩準,許我們師姐妹一敘。”
“應該的。”他淡笑,“競先生初抵霽都便入宮覲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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