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不是吧，跑到這里來買衣服？宮——家里那么多衣服，哪件不比這些強？”
    那老板聽聞此言甚不樂意，瞪眼道：“公子此言差矣。我這是三十年老店，家里裁衣制衣五代單傳，在整個祁北都是赫赫有名的?！彼f著，煞有介事打量一番紀齊著裝，“我看您這身兒衣服也沒什么過人之處嘛。您家夫人花容月貌，合該穿得更好些。咱們做男人的，給娘子多置幾身漂亮衣服也是應(yīng)當(dāng)?！?
    他們此行低調(diào)，穿得再普通不過；但紀齊來不及反應(yīng)這些，被“娘子夫人”的一頓排擠鬧得原地嗆咳起來。
    顧淳風(fēng)卻半句也沒聽進耳朵，仍陷在那堆衣服里百般糾結(jié)。半晌，她挑出一件鵝黃織錦緞裙，至鏡子前比劃一陣，回頭問老板：
    “這裙子我穿會合身嗎？”
    “合身合身，都是照您身量推薦的?！崩习逍Φ脽崃遥瑖K嘖稱贊：“這鵝黃色不是誰都能駕馭的，夫人膚白，人又嬌俏，最是合適?！?
    紀齊聽得蹙眉，轉(zhuǎn)臉瞪向?qū)Ψ剑骸澳阗u衣服還是賞花呢？嬌不嬌俏要你來說？”
    那老板本就不喜紀齊眼拙不識貨，懶待搭理，走到鏡邊懇切道：“特別好看，就這件吧？或者再多選兩件？”一壁輕搖頭，“您這相公，買件兒衣服這般小氣，還是個醋缸子?！?
    淳風(fēng)聞言一愣，有些好笑，又覺得反正不認識，沒必要解釋，擺擺手道：“他這人幼稚，無須理會?！?
    紀齊豎著耳朵聽見了，哪里咽得下這口氣，一個箭步上來看著鏡子里還在比劃的淳風(fēng)，忿忿道：“也不知道誰幼稚。這鵝黃色從小穿到大，身上這件是，買新的又是，我都看膩了！”
    顧淳風(fēng)莫名其妙：“關(guān)你什么事？我又不穿給你看。”
    他堂堂相府公子，尚未娶妻，平白被扣了小氣加醋缸的帽子，此番沖將過來本就為回擊，于是將計就計道：“不給我看給誰看？你還想給誰看？”
    那老板在旁暗自唏噓，心道這倆人最多不過二十歲，成親太早就這點不好，都是孩子心性，早晚得鬧和離。
    顧淳風(fēng)不意他竟演起來，甚是無語，轉(zhuǎn)而向老板道：“就它了。幫我包好。”
    那老板連連點頭，十分麻利將包裹打好遞過來，道一聲“十兩銀子”，卻沒人遞錢。
    對方看著淳風(fēng)，淳風(fēng)一愣，轉(zhuǎn)臉去看紀齊。
    紀齊自然明白個中道理。淳風(fēng)急急忙忙出宮，除了他完全看不懂的香包和那把長埋像山的小弓，根本什么都沒帶，這一路都是他扮冤大頭。這本也沒什么，甚至好像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，但為著剛才那口惡氣，他此刻不想理所應(yīng)當(dāng)。
    “干嘛，付錢的時候想到我了？今天必須說清楚，這個家到底誰說了算！”
    顧淳風(fēng)心想這人瘋了，竟演得風(fēng)生水起收不住場，猶豫片刻決定不同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丟人，只耐著性子答：
    “你。你說了算。你最大。都聽你的。行了嗎？”
    紀齊沒想到對方如此配合竟至于乖順，有些訕訕，轉(zhuǎn)而向老板道：“一身裙子十兩？你宰肥羊呢！干脆點，多少？”
    那老板卻驕矜得厲害：“公子，您上整個梅周城打聽打聽，我家的衣服全是我本人，五代單傳之第五代成衣匠人親手設(shè)計裁制，從款式到繡工，保證青川獨一件。青川獨一件您道什么概念？就是說您夫人走遍這大陸都不會與人撞衫。十兩銀子，簡直太公道了！”
    紀齊完全沒被這番話說動，翻了個白眼暗道她的衣服哪件不是青川獨一件，還稀罕你家的獨一件？偏不買賬，繼續(xù)掰扯道：
    “我們上天香樓點一桌子酒菜外加打賞也不過二三兩銀子，你這是哄抬物價！最多八兩。”
    “您這公子看著也是家境殷實之人，怎的如此不識貨——”
    未等那老板說完，淳風(fēng)不知何時從東側(cè)陳列架上扒拉出一套紺藍色外袍，至紀齊跟前往對方肩處一比，點頭道：“合適?！庇洲D(zhuǎn)身去看老板，“兩件十五兩銀子，就這么定了?！?
    那老板瞧淳風(fēng)語氣架勢，竟有些推脫不得，考慮片刻方答復(fù)今兒也算關(guān)門生意、就交他們這個朋友、回頭再到梅周多來店里挑揀云云。
    紀齊捧著包好的衣服與淳風(fēng)出得店門，忍不住再嘀咕：“堂堂大祁公主跑這里來買衣服，帶回去你穿得了嗎？”
    淳風(fēng)側(cè)過半張臉去看他那一身同樣風(fēng)塵仆仆的裝束，心道你今晚沐浴后難道不換衣服？不由得搖頭，懶待解釋，暗忖這人真是腦子短路，也只能指望家里給說親，靠自己是決計解決不了終身大事的。
    “喂，剛給你買了衣服，翻臉不認人是不是？”
    淳風(fēng)嘆氣，停下腳認真看著他：“你可真是小屁孩兒。很無聊啊這些話題！趕了這些天路累都累死了，你能說點有趣的嗎？”
    紀齊一怔，想了想道：“那我問你，你這砍價的本事哪里學(xué)的？你又不用親自買東西。”
    淳風(fēng)回頭繼續(xù)走路，半晌道：“阿姌特別厲害。我比她差遠了?！?
    暮色生蒼。
    沿主街一路逛，淳風(fēng)看上一枚海棠珠花，又在同個攤位挑到一支頗有些雕工的白玉簪，說要拿回去送嫂嫂。紀齊付完錢，問她是送哪個嫂嫂，淳風(fēng)答曰反正不是你姐姐。兩個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