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百三十九章 不知我者,謂我何求(1/2)
“一別多年,杳無音信。”上了年紀的人嘆息,哪怕極輕,也散發(fā)著滄海桑田的雋永感。
顧星朗聽出了這種雋永,怔忪片刻,繼續(xù)道:“但老師以為,珮夫人與那位故人有關,所以才會治我的癥。”
“是。”
“結果?”
“至少從相貌看,并無相似。”
顧星朗心下一動:“相貌?老師竟懷疑她是你那位朋友的,后人?”
“是臣多慮了。珮夫人是公主,自然是崟君之女。”
“但老師為何會這么想?”
“君上,”那薄如月色的語氣里嘆息更重,“每個人年輕時都會遇到一些人,發(fā)生一些故事。臣年紀大了,偶然嗅到與往事有關的味道,難免犯疑心病。如今確認,總算放心。”
顧星朗聽得云里霧里,想問他到底疑心什么,又放心什么,終覺得像是私事,哪怕為君,也不好對臣子的私事追根究底。
但他不想放過這個機會。阮雪音說過四姝斬天下絕少人會用,已經(jīng)出了個上官妧,那么紀桓口中這位故人,是毋庸置疑的線索。
“老師,”他開口,語氣放松,“珮夫人的醫(yī)術,是她老師教的。”
紀桓一怔,繼而明白他在暗示什么:“君上,臣這位故人,應該不是惢姬。”
應該,而不是肯定,因為天底下幾乎沒人見過惢姬的容貌。
“老師如何肯定?”
“她沒有這么深的城府,亦沒有那么高的才學。”
顧星朗心下再動,有些明白了那如月色般的嘆息。這位故人,是她,不是他。
“且惢姬隱居蓬溪山三十年,時間對不上。”
紀桓還有兩年便至五旬。
“看來老師與這位故人相識時,已過弱冠之年。”
紀桓眉心再動:“都是些久遠閑事,不敢勞君上費心。”
“老師,這病癥出現(xiàn)在祁宮,您口中的閑事,便不是閑事,那位故人,恐怕也不僅僅是故人。我七月突發(fā)疾病,今日晚苓又遇險,全都跟藥有關。大祁宮廷,已經(jīng)很多年沒發(fā)生過這類莫名其妙的怪事。”
“老臣明白。”紀桓答得極快,像是早已經(jīng)思慮到了這些,“所以才想見珮夫人一面,確認一些事情。但臣適才也說了,無果。”
“而老師你認為,此事與你那位朋友全無關系?”
“臣不清楚。君上,臣對這位故人,其實了解甚少。一個人少年時代的事,回頭去看,是有很多荒唐處的。了解甚少,以至于驟然分別便再無重逢之日,這些,都是憾事。”
“老師,曾經(jīng)找過那位朋友?但沒有找到?”
紀桓嘆氣,算是默認:“她是否仍活在世上,臣都無法肯定。所以相對于君上而言,臣多出來的所知,不過是她與臣的一小段往事。而對于這個人,她的過去與后來,甚至當時,臣都一無所知。”
顧星朗聽得越發(fā)糊涂。據(jù)他了解,紀桓娶妻時大約二十三四,那這位故人出現(xiàn)在什么時候?兩人為何沒有結果?而且,過去與后來不清楚便罷了,當時也不清楚。這是什么意思?
不知道晚苓是否知情。
他不想放棄,但又無法推進。紀桓顯然明白,再開口道:
“此事或許關系重大,老臣有數(shù)。請君上全力去查,臣這邊若有任何線索,會及時回稟。”他頓一頓,沉沉道:“晚苓不懂事,是臣教女無方。還請君上多加包容眷顧。”
顧星朗回到秋水長天的時候,燈火已黯。寢殿內(nèi)只云璽守在榻邊,阮雪音調(diào)整至側臥。
“崔醫(yī)女又來瞧過嗎?這么睡,無礙?”
云璽點頭:“是。奴婢看夫人趴著睡甚是辛苦,問了崔醫(yī)女,說是側臥也無妨,只要看著夫人別讓她平躺,不碰著傷口就行。”
顧星朗看向榻上人小小的面龐,唇色已經(jīng)恢復了些,但兩頰仍是蒼白。
“那你要辛苦了。她睡覺可不安分,你得徹夜盯著。”
云璽答是,忽覺得不對:你怎么知道她睡覺不安分?你也沒看過啊。
應該,沒看過吧。
然后想起夏末時候他進過她的寢殿,她在午睡。難道那時候看的?
一時間腦中急轉,就要展開不必要的聯(lián)想,被滌硯的聲音適時打斷了:
“君上,今夜,怎么安排?”
語氣甚是緊張,搞得云璽也緊張起來。
顧星朗說了一晚上話,口干舌燥,正在大口喝水,聞言莫名其妙:“她都睡在這里了,還能怎么安排?”
滌硯一顆心提到嗓子眼:
那是怎么安排啊!這種時候您用反問句真是要了命啊!
便見顧星朗放下杯子,抬步朝寢殿東側走:“收拾暖閣。不能挪她,只能挪朕了。”
一壁說著,人已經(jīng)進了暖閣,留得滌硯在原地發(fā)怔。
“大人還不趕緊去安排?剛才瞧把您嚇的!”
云璽實在想笑,忍不住低聲揶揄。
滌硯轉頭白她:“越發(fā)沒規(guī)矩,笑話誰呢?難道你沒嚇著?”一壁向寢殿外去準備喚人,一壁絮絮叨叨:“照看好你家主子吧,夜里別不留神睡著了。她要再有什么閃失,暖閣那位得把秋水長天的屋瓦都掀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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