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把一十九章 出師爭閑事(上)(1/2)
四下里宮婢忍不住驚呼出聲,連同細蕪和滿宜也發出盡量克制的低嘆。她們各自的主子亦不淡定,姿態、聲量維持住了,卻止不住滿目生彩,面上灼灼遠勝秋光。
上官妧和段惜潤對視一眼,在對方的熠熠之色中完成了瞬息共鳴——
那些素日里潛藏在最底層極淡的對立感,來自共侍一夫這種局面所無法避免的較量意味,在這一刻完全和解——
片刻的和解,因為那份純粹又一致的心意。他本來就好,好得天下皆知,但當他的好就在眼前被這么聲勢浩蕩又舉重若輕地證實出來,作為身邊人,那種驕傲是無比真實的。為他,也為自己。
所以她們倆此時更像志同道合的盟友,站在同一片高地上,遠遠眺望心之共系。
紀晚苓很平靜,甚至有些悵惘,不知是否因為適才那些話中暗藏的人與過往。蘅兒顯然也不是頭回見識這樣的一箭,面上并無波瀾,只適時扶了自家主子,輕拍她手臂默默安撫。
與蘅兒同樣鎮定的還有云璽。但云璽的鎮定中含了理所當然得意的笑,當她轉頭去看阮雪音時,對方依舊神色淡淡,卻沒能掩住眼底瀲滟的波光。
速度完美,姿態完美,結果完美,經典又罕見的一箭雙雕——
好吧,此處是雙鷹。
即使陌生人,也會忍不住擊節贊嘆吧。
“有眼福啊你們!我兩位兄長雖都有一箭雙雕的本事,這雙雕爭食的機會卻是不多的。老天爺對九哥還真好,眼見一眾美人兒正看著,趕緊送兩只鷹來讓他表現。”
清晨儀式時顧淳風早退,此刻不知從哪里冒出來,人未到聲先至,三兩句便脆生生打破了高地上復雜流轉的氣氛。
她懶待打理紀晚苓,凝眸一掃便看見上官妧和段惜潤那兩張發光的臉,心中好笑,終是將視線放在了阮雪音身上:
“你說是吧,珮嫂嫂?”
阮雪音頷首:“君上好技藝。”
顧淳風認真打量她表情,確定對方是真淡定,有些泄氣;又轉頭去瞧還沒收斂神色的那兩位,心道你們要能學上五分人家的高冷,也不至于一敗涂地。
人生頭一遭,她對高冷這項本事有些服氣。
紀晚苓卻似完全沒注意,或者說不在意淳風的出現。她在看幾里外朝臣們的坐席。
她的父親,大祁相國紀桓正危坐其間,目光投向遠處,仿佛在觀山景。
馬蹄聲已遠,席間幾位大人準備離開,紀桓卻仍然一動未動。顧淳風順紀晚苓目光看去,又折回視線看著她,表情有些戲謔:
“怎么,今年你父親大人來了,不打算去茅舍了?”
紀晚苓不知父親有否如愿看清他想看的,總想著能有一次目光確認,紀桓卻遲遲沒有看過來。以至于顧淳風這話說完好一會兒,她才意識到需要回答,轉臉望向淳風,神情微冷:
“磊哥哥也是你兄長。怎么你說起茅舍半分敬意也無?厚此薄彼,枉為人妹。”
淳風大怔,一來為對方這越來越尖刻的說話方式,二來,什么厚此薄彼,厚了誰薄了誰?自己怎么就枉為人妹了?
她既惱且懵,就要發作,突然覺得哪怕要罵,也得在道理上先占優勢。對于顧淳風而言,這樣的臨場思路實屬罕見,因為她不是能在氣頭上穩住心神的人。想來,是受了阮雪音影響?
阮雪音能降住九哥,她心底是佩服的。佩服得五體投地。
于是壓住怒氣,努力關聯上下文,約莫有些明白,漾了假笑道:“瑜嫂嫂可真會挑撥離間。我對三哥和九哥是一樣的敬重,三哥在世時,與我感情亦好,何來厚此薄彼之說?真要用這個詞,我倒覺得適合瑜嫂嫂你。你說你薄了九哥這么些年,偏又入宮為夫人,也不知安的什么心。至于適才我提茅舍,戲弄的是你,與我三哥可沒有半分關系。”
這么一番話畢竟失禮,且有故意激怒對方的意思,因此她聲量極低,只紀晚苓、蘅兒和她身邊的阿憶能聽見。沒有外人在,那一聲聲的“瑜嫂嫂”便顯得諷刺味十足。
蘅兒聞言已是氣憤,扶著紀晚苓的手微微發顫。紀晚苓在儀態方面一向控制力驚人,此時也有些站不住,呆了半晌方道:
“我多年來忍讓你,不過瞧你是被慣壞了的脾氣,不愿同你計較。如今你也到了出嫁年紀,依然蠻橫無禮出言不遜,君上對你寬宥,我作為嫂嫂卻不得不管教兩句。殿下,終有一天你將離開祁宮,離開君上庇護,外面的世界,不會這么輕易原諒你。”
顧淳風一時怔住。她當然明白這番話的重點在最后那句,揣摩片刻,揚了臉道:“我是公主,大祁本朝唯二的公主之一,當今祁君陛下極愛護的妹妹,誰會不原諒我,誰敢?”
紀晚苓見對方輕易便“著了道”,惱怒稍減,淺淺而笑,左手食指摩挲起右手指甲上明紅的蔻丹:“有大祁公主這層身份,你大可以繼續肆意妄為,你夫家也多半會寬容你,但——”她抬眼,望向淳風目光炯炯,“他們對你寬容,是因為怕;從君上到月姐姐甚至到我對你寬容,是因為整整二十年積攢的情分,是血脈相連,至親相護,是情。你覺得,這兩者的差別是什么?”
這一波攻勢直說得顧淳風啞口無言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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