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一章 峰回路宛轉(1/2)
入夜,戌時,挽瀾殿。
滌硯進御書房換好茶,看一眼埋頭看折子的顧星朗,猶豫半晌道:
“君上,您有大半個月未去過兩位夫人那兒了。今夜如何安排?”
兩位夫人,指的自然是上官妧和段惜潤。出于種種原因,這宮里雖有四位夫人,真正侍寢的卻只有兩位。
顧星朗不抬頭,也不回答,目光在折子上從上往下快速地過,許久吐出四個字:
“接她過來。”
挽瀾殿的輕輦沒有接過第二個人。且如果是瑜夫人,他會說“晚苓”;如果是珍夫人和瑾夫人,他會直接說這兩個稱謂;如果是淳風公主,他會用“叫”,不會用“接”。
這宮里只有一個人,他會說:她。
“是。”
滌硯領命,出得御書房吩咐道:
“傳輦,去月華臺。”
阮雪音進來的時候,面色并不好看。她一向平靜,臉上少有情緒,所以顧星朗乍看之下有些吃驚。
“你的嘴可以掛油瓶了。可惜這里沒鏡子。”
阮雪音極少聽到這種比喻,因為在蓬溪山沒人這么說話,所以“心頭肉”才會留給她這么深刻的印象。此時這個也是。
但她不高興,所以不想細品這個有趣的譬喻。可她也并不知道自己噘著嘴,此時聽懂了掛油瓶的意思,于是下意識抿抿嘴,試圖收回去。
真是可愛。
顧星朗心里冒出這句話,然后覺得非常可怕,趕緊端起茶杯,飲一大口吞下,仿佛這樣便能把那四個字澆滅。卻聽阮雪音清泠泠道:
“君上出爾反爾,恩將仇報,臣妾如此已算客氣。”
顧星朗哭笑不得:“我何時出爾反爾,恩將仇報?”
阮雪音走至書案外側、他的正對面,義正嚴辭:“我為君上做了哪幾件事,無需再反復說。君上卻不愿帶我進寂照閣。且只是進去,還不是借河洛圖。”
顧星朗好笑:“你做這些事,都是你自己的規劃,我從未說過你做到這些,我便會借你東西。如何叫出爾反爾?且我自問待你不錯,挽瀾殿的輕輦這宮里只你坐過,再怎樣,也沒有‘仇報’吧?”
阮雪音猶是不平:“利害關系,風險得失,上次已經聊透。對于君上而言,這筆交易穩賺不賠,為何不能答應?”
一個冷淡沉靜仙女樣的人,以聰慧著稱似乎諸事盡在計算中的漂亮姑娘,此時因為事與愿違、棋逢對手,眼看要“打不過”,終于撅起嘴犯了急,畫面是很養眼的。
顧星朗實在想笑,忍住了,看著她道:“過來。”
阮雪音一時怔忪,想了想侍疾期間也不是沒“過去”過,于是繞過偌大的烏木書案走到他身邊。只見他將書案一角累放著的三本書冊推至眼前,明明只有三本,累起來卻極高,因為每一本都很厚。
最上面一本能看見封面,卻沒有書名。
“這是什么?”
“你不是想進寂照閣嗎?”
阮雪音不解,拿起最上面那本翻開來看。書堆里泡大的人,手法極熟練,略翻幾下便已心中有數。
這不是一本書,而是許多寫滿字的紙頁合訂成冊。紙頁并不統一,至少十幾種,不同紙頁上的字跡亦不相同。但都是關于同一人的記事,人稱皆是陛下,阮雪音凝神看了片刻,確定不同字跡中的“陛下”是同一人:
宇文玨。宇文家第一位君王,立大焱王朝者,也是他修建寂照閣,將河洛圖放了進去。
阮雪音心中疑惑,卻并不著急發問,又拿起第二本看。人稱仍然是陛下,紙頁、字跡仍不統一,但所述事件卻不像在說宇文玨。
她仔細看了幾項,發現主人公應該是宇文家第二任君主,宇文玳。
第三本與前兩本類似,只是“陛下”所指又換了人,是宇文玳的兒子,第三任焱君宇文琤。
妙就妙在,阮雪音僅僅是通過文字中提及的一些既定事實,判斷出其敘述對象。還有很多內容,她從未看過。
關于青川各國君王的記事,她自問看得很全,包括所謂野史。這些應該也是野史,但看紙張字跡,又不像出自民間。
“這些,出自焱宮?”
“不錯。”
阮雪音驚奇:“怎會?”
顧星朗向后靠上椅背,閑閑道:“自古君王事皆由史官記錄,但宮中這么多人,又哪里擋得住好事者寫日志?譬如你最近夜夜來挽瀾殿,我的史官并不清楚,就算清楚,我也可以讓他不寫。但挽瀾殿當差的宮人卻都知道,他們中但凡有一個人將它記下來,悄悄保存,便能傳給后人。如果傳承得當,傳個百年千年都不成問題。”
阮雪音點頭:“的確如此。且來自宮內的野史,比民間流傳那些可信度更高。”她思忖片刻看向他:“這些是自太祖一朝起便開始搜集的?”
顧星朗淡定道:“是我十二年來的成果。還在繼續。”
他說完看一眼她表情,淡定如阮雪音果然雙眼放光望向他。
“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。我知道這很厲害。”
阮雪音不理會他自夸,心想他與她同歲,十二年,那么他是從八歲開始做這件事的。八歲,她入蓬溪山四年,觀星的基礎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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