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十一章 煮雨殿疑云(下)(1/2)
眼見這么多人在場,上官妧似不好發作,冷聲道:“以后寢殿只由細蕪和品萱打理,其他人一概不得入內?!闭f罷瞥一眼那小宮女,“把她帶下去?!?
只見細蕪朝另一名稍年長些的宮女遞個眼色,想來是上官妧口中的品萱,那品萱便招呼了兩名婢子過來,將犯事的小宮女帶了下去。
阮雪音與上官妧相處不多,又知她不止是表面所見的嬌蠻大小姐,所以對她這般表現并不意外。段惜潤卻該是從未見過她如此——雖忍著沒有大動干戈,此刻臉上卻似蒙了一層霜,寒沁沁的,叫人緊張。
“那個,瑾姐姐,咱們繼續去前殿喝茶吧,這里叫細蕪帶著人收拾便好,你再看也是生氣。”
上官妧此時才意識到自己面色不善,扯出一個笑容道:“也好。下人們不懂規矩,白白讓你們看了笑話。”
“婢子們都是調教出來的,哪宮里都可能遇上這種事。前幾日我殿里的小丫頭打碎了我從母國帶來的花瓶,還不是只有算了。已經碎了,也拼不回來,只當歲歲平安,圖個好兆頭吧。”
上官妧笑道:“你倒會安慰人?!?
段惜潤巧笑道:“我母妃常說,人要學會和自己過得去。自己不為難自己,別人也便為難不了你?!?
阮雪音第一次聽這話,覺得頗有道理,心想這樣的母妃,無怪能教出這樣的女兒。
“不過瑾姐姐釀的什么厲害的酒,竟藏在寢殿里,莫不是怕我們瞧見了管你討來喝?名字也好聽,剛聽細蕪說,是叫嫣桃醉?”
尷尬在上官妧臉上一閃而過,只聽她嬌俏道:“哪里是什么好酒,我從未以花入酒,頭一回嘗試,怕被你們看見笑話,于是放到寢殿去了?!?
阮雪音腦中浮現出那一地的酒和躺在其中泡得發了白的粉色花朵,總覺得就要想起來什么。
卻就此卡住,無論如何翻不過去。
又閑聊一會兒,眼看巳時快過,段惜潤與阮雪音起身告辭。
三人走至正殿門口,上官妧和惜潤還在嬉鬧,阮雪音站定,從這個方向再打量一遍前庭:
東側有曼陀羅、依蘭樹和馬鞭草;
西側有迷迭香、依蘭樹和犬薔薇。
它們中有的性涼,有的性熱;
有的有毒,有的無毒;
有的治失眠,有的治咳嗽,有的行氣活血,有的鎮痛消炎。
看起來形貌各異,功用不同,似乎沒什么聯系。
但它們若以特定方式被炮制,便可能產生同一種功用。就是犬薔薇泡烈酒的功用。
她到這時候終于茅塞頓開,推開了自進煮雨殿起心里便生起的那扇門。
入夜,來自挽瀾殿的輕輦停在了月華臺下,滌硯領一眾宮人靜靜候著。
月華臺上,阮雪音在收曜星幛,而云璽在收拾除曜星幛以外的所有東西:書、茶具、筆墨紙硯,一邊收拾一邊道:
“夫人,自各位夫人先后入宮,奴婢還沒見君上用輦轎接過誰呢。且是隔一兩天就來接,奴婢看著真是高興。”
阮雪音回頭見她笑得頗甜,竟有些段惜潤臉上那種甜法,莫名其妙道:
“高興什么?”
云璽笑意更濃:“奴婢雖沒見過兩回,但覺得君上與夫人在一起的畫面,看了便叫人高興。奴婢也不知為什么。”
阮雪音哭笑不得,心想這“在一起”三個字怎么解釋呢,我也不能告訴你我和他是在聊正經事,且件件都不是小事,每晚去都聊不完那種。
有時候她也奇怪,其實每晚議題都很明確,就那兩件事,卻總要聊滿一個時辰。且若不是時間到了她得回去,還可以繼續。
通常是她說完,他提問,她解答,有時會出現意見分歧;如果說著說著發現意見分歧的根源來自價值觀,又要就價值觀辯論好半天。
如果當晚只她有新線索,這便到了頭。如果剛好他也新得了什么消息,這個過程又要反過來重復一遍。
最要命的是,都是自幼看書當飯吃的人,往往說著說著就跑了題,要么有人引經據典,要么有人平行對比,很快就把一個話題延展得無邊無際。
好幾次阮雪音都聊出一身冷汗,因為照這種聊法,她早晚得泄露蓬溪山不少事。
但又不能不去。
藥的事情,老師交待要查;而借東西的事,也該開口了。
只是借東西的事一出,很可能又要耗費許多精力。這是她到目前為止尚未開口的主要原因。
腦中諸事急轉間,輦轎已經落在了挽瀾殿門口。她入得御書房,毫無意外地,顧星朗在批折子。
大概已經很習慣,聽到她腳步聲他也沒抬頭,繼續埋頭勾畫批注。阮雪音來了這么些天,也越發自在,先到烏木書架前挑一本書,然后走至他們每晚說話的茶桌邊坐下,就著四周落地燭臺散發的暖光泰然翻起書來。
那茶桌在御書房東側一小片露天平臺上。這個設計很怪,因為御書房是單獨的一座建筑,空間很高,只有一層,所以這個露臺不過就是東側墻體打開一半,延伸出去的類似露臺。
還是就在平地上的露臺。
只是為了顯出它的露臺功用,稍微墊高了一級,比地面高出最多兩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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