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四章 若非群玉山頭見(1/2)
阮雪音確定這大陸上見過自己的人少之又少。而那些有限的人當中,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動機或契機,對蔚國世族提及自己的容貌。
所以她完全沒有被這句話嚇到,也就沒流露出任何心虛或不安。她幾乎肯定,對方只是在詐她。
“不像嗎?”
這是一句俏皮話,既沒否認也沒承認。上官妧卻并不失望,展開一個明艷至極的笑容,“至少競先生不是這么說的。”
競庭歌不可能跟她提過自己。
她是謀士,住在皇宮,和朝臣家里未出閣的女兒能有什么往來?在阮雪音看來,競庭歌甚至都不大可能在蔚國提到她,頂多是跟慕容峋聊天時順嘴一說。但也不太會論及容貌,就憑她對那丫頭的了解。
“哦?她是怎么說的?”
“我出發來霽都之前,剛好傳出崟國是送你去的消息。有天夜里,我父親奉旨入宮與君上議事,競先生也在。論及此事,幾位大人先是剖析了一番時局,繼而生出嘆息,”她看一眼阮雪音,似乎抱歉,“姐姐莫怪,也是玩笑話。大家都說,差一個崟國八公主,祁君陛下便將青川這一代最美的幾位集齊了。”
她語氣里隱有驕傲之意,自然因為這最美的幾位里也包括她自己。阮雪音卻替她高興不起來,好好的姑娘家,卻要和其他姑娘一起被“集齊”,是珍器古玩么?這有什么好得意的?
上官妧觀她并無不悅,繼續道:“誰知一直沒怎么說話的競先生說了一句:‘阮墨兮怎么跟她比?’”
倒像是競庭歌會說的話。阮雪音暗忖。
“這話任誰來理解,都是崟八公主不如你的意思。因著這句話,家父重視非常,回到相府便交代我,待姐姐入宮,定要即刻拜訪。”
話至此處,阮雪音如何聽不出?整個大陸都認為她入祁宮,必會為崟君做些什么,那么對于其他兩國同樣懷揣心思的人來說,她便算半個盟友。
既是盟友,自然要見一見,保不齊還能合作。
只是蔚國勢弱已久,又剛結束四王之爭不過兩年,上官朔便這般沉不住氣了?那慕容峋呢?
更叫人費解的是,為何競庭歌說完那句話之后,上官朔就變得無比重視。是因為這話暗指容貌?可謀事布局又不靠臉,她美與不美,有何要緊么?
在大多數男子看來,一個厲害又美貌的女子,遠比只是厲害、或者只有美貌的女子,要危險得多。
這個道理,競庭歌也是入蒼梧之后慢慢明白的。
而阮雪音剛下山,尚未到領悟之時。
她困惑未解,回神見上官妧正盯著自己,表情里盡是探究。
“如與不如,每個人判斷依據不同。蓬溪山一向重才學,想來我師妹的意思,是說阮墨兮這方面不如我。”
這話聽著也算合理,畢竟競庭歌確實沒說清楚,是什么比不了。但——
“整個蔚國都知道,競先生傲氣,是眼高于頂的人。我雖從未與她真正照過面,卻也知她美若天仙,不輸我們這些盛名之下的人。不知何故,聽到這句話,我與家父一樣,總覺得她說的就是容貌。當然也可能是容貌并才學一道。”
初夏晚風帶來梔子花的香氣,眼前絳紫裙紗的佳人卻如玫瑰般濃墨重彩,在這幅清淡背景中跳脫出來,顯得無比出色。
阮雪音覺得這個場面甚美,一時欣賞起來,繼而深覺顧星朗艷福不淺,紀晚苓和上官妧是截然不同的美,段惜潤又是另一類。
上官妧卻以為她語塞,趁熱打鐵道:“姐姐,掩蓋容貌,可是欺君之罪啊。”
所有這些對話都進行得極小聲。但云璽站在阮雪音近身處,還是聽得一清二楚。子時將過,她躺在暖閣榻上反復想那些話,愈發睡不著,又想起滌硯所傳君上囑托,越加清醒起來。
所有這些都在指向同一種可能,一種她暫時無法說清、難以解釋,卻極有可能的可能。
沐浴之事,得快些行動了。
六月初四這天夜里,折雪殿突然走了水。
誰也不知道火勢從何而起,當折雪殿掌事宮女云璽喊起來的時候,火苗已經躥上屋頂,正殿大門一溜兒門窗燃了近半。
“怎么燒得這樣了才發現!若是主子有什么好歹,咱們誰擔得起!”那領頭的巡防侍衛滿頭大汗,一邊指揮幾名兵士操作水龍,同時催促那些從庭中太平缸里盛水的兵士動作快些,一邊沖一名宮女大聲嚷嚷。
折雪殿內亂成一片,水聲、叫喊聲、木頭著火的噼啪聲混在一處,那宮女也忙不迭抱一只桶正從太平缸里舀水,急促應答聲中帶了哭腔:
“下個月便是天長節,最近宮里宮外都開始提前慶祝。聽說今夜要放煙花,還是造辦司新制的樣式,云璽姐姐說夫人沐浴一向不需要人伺候,夜里也沒什么事,便讓我們都去賞煙花,留她一個人在內殿伺候。夫人也是準了的。誰知竟會走水呢!”
那宮女身量纖細,就是將木桶盛滿水估計也拿不動,卻十分賣力一下下飛快舀著水。領頭侍衛見狀不忍心再嚷嚷,轉而道:“那這會兒進去人了嗎?得趕緊將夫人接出來啊!”
“云璽姐姐進去了,說夫人沐浴本就不喜人在側,她一人進去接應便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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