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五十三章 血生花(1/3)
得令的當日,錦衣衛便派了人南下去往了湖廣與貴溪,在嚴厚昭的一手策劃下,湖廣學政李沛被趕去的錦衣衛抓捕帶回了昭獄,其中凡是經手此書刊賣,校對的人,無論是官員還是平民百姓,皆是被絞殺,或是杖斃流放。
聽聞此事的朝臣,皆是嗅到了不詳的氣息,他們很清楚,一朝天子一朝臣,如今內閣走了張懷宗,來了嚴惟章,新首輔哪里肯用一堆舊人。
即便是為了躲避風口,稱病在家休養,連門都不敢出的官員,只要是曾經張懷宗的門下,皆是被錦衣衛請進了昭獄,與那汲水集有關系的,便是罪加一等,沒關系的也能被添上關系,照樣罪加一等。
在錦衣衛將要到達貴溪之時,前往報信之人已然先到一步,此時的張懷宗正穿著一身常服,披了一件厚厚的貂鼠大氅,淡然的坐在那,花白的頭發挽著戴了一個竹斗笠,池塘被鑿出了一個小冰口,一根魚線吊在其中,張懷宗捏著那柄魚竿,靜靜地等待著。
過了一會兒,一個家仆走了過來,小心翼翼地,生怕驚了那水下的魚道:“老爺,京里來人了?!?
原本昏昏沉沉闔著的眼皮微微一動,張懷宗好似睡著了般,動了動唇角道:“讓他過來吧?!?
那家仆聞聲走了下去,不一會兒便聽得迅疾的腳步聲,待到近前,張懷宗淡然道:“你下去吧?!?
那家仆會意地走了下去,來人當即上前焦急道:“閣老,前些日子嚴厚昭上報,湖廣學政的汲水集中多有大逆不道之語,李大人已經被處死,家中也多被流放絞殺,凡是經手此書的人無一幸免,如今錦衣衛已然朝閣老這兒來了?!?
張懷宗枯皺如老樹一般的手微微一顫,手下的魚竿不由一動,原本已然浮上水面,正試探地準備叼食魚食的魚被驚得尾巴一擺,登時拋棄了到嘴的致命美食,隱匿到了水下,只余微微殘留的波紋。
“走了好啊,走了你也能保條命?!?
張懷宗看著冰口之下,衰老而欣慰的聲音響起,那來人當即焦急道:“閣老――”
張懷宗唇角泛起一絲冰涼又無奈的笑意,手中慢悠悠地收起那魚竿,一點一點彎腰,將那裝著魚的桶提了起來,顫顫巍巍地起身走向池塘邊,再行動遲緩的弓著腰蹲下,一反手間,將桶里的水和魚都倒了個干干凈凈。
“知道了,你去吧。”
木桶回到地面,老人疲累的喘息聲響起,這一番體力活兒在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面前也是極累的,張懷宗撐著膝蓋緩了許久,在來人不能理解的眸光下,漸漸笑著背手,看著這冰封的池面道:“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這條命,是躲不過了,活到這把年紀還能有什么畏懼?!?
說到這兒,張懷宗顫巍巍地轉而側首問道:“少亭與文凈如何。”(注:文凈是譚吾貞的小字。)
來人聞言當即回答道:“顧閣老在閣老走之后便有些隱憂,因而趁著淮河秋汛之時,舉薦譚閣老親自南下治水,如今譚閣老治水有功,聽聞連圣上也說,大興能治水的唯有一位譚文凈,嚴氏父子雖想將譚閣老牽扯其中,陛下也應了,因而批準將譚閣老逐出內閣,貶為南京工部侍郎,至于顧閣老,嚴氏那尚未有動靜?!?
“好,好。”
張懷宗聞言連連點頭,只要保住了譚吾貞便好,少亭果然不負所托啊。
“如此我也放心了。”
張懷宗一邊說著,一邊轉而朝那人走,擦肩之時,張懷宗默然頓下,終究低聲開口道:“告訴少亭,莫要為我求情,我這條老命不值得他們來救,從前說的與他再飲,只怕是不可了,讓他將來到了桃李天下之時,將那美酒倒于地上,我也就能瞑目了?!?
鵝毛般的大雪紛紛揚揚的落下來,迷亂了眼前的一切,呼呼的寒風攜著這冰封池塘的寒氣更是凜冽逼人,老人遲暮而無憾的聲音輕飄飄地消散在這冰冷的空氣中,讓人難掩悲傷。
“閣老――”
那人語中哽咽,張懷宗卻是擺了擺手漸漸遠去。
茫茫大雪之下,那個沾滿了雪花,顫顫巍巍背手躬腰的背影,如同漸漸落下的夕陽,讓人生出無限的悲涼來。
待到晚膳之時,張府的所有晚輩都集在一屋之內,張懷宗看著眼前充滿了新生的面孔,既欣慰又悲涼,一家人已是難得如尋常百姓家一般,同坐一桌,談笑生樂。
張懷宗的唇角與眸中皆是不掩的笑意,眾人熱鬧間分明是一派天倫之樂的場景,可只有透過燈光仔細打量,便能看到每個人笑眸中的悲涼與哽咽,既熱鬧又酸楚。
直到入夜時分,穿著寢衣的張懷宗與夫人靳氏靜靜地坐在屋內,聽著窗外簌簌下落的雪聲,隔著桌案,張懷宗的手不由探出,覆在靳氏的手背上。
“這些年來,我忙于朝政,有時數月不歸家,有時干脆住到了內閣,教子養孫的事,都落在你一人身上,辛苦你了。”
年歲已老的靳氏端穩的坐在那,低頭看著覆上來的手,原本包在眼中的淚水微微涌動,卻是被她生生抑了回去。
“這輩子與你在一起,我從未覺得辛苦,便是再苦也是甜的。”
張懷宗聞言眼角微動,皺紋似乎更深了幾分,感覺到眸中的熱意,張懷宗突然不舍地緊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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