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楚含江……這個名字,金日當然不會忘記。
金日當年歷劫時遭到暗算,逃出老家徘徊不敢回,結果在途徑伽羅山的時候法力用盡,現出原形。那絕對是他修道有成之后最黑暗的一段時間。
聽見人修落地的聲音時,他幾乎是絕望的。
那時他真的以為自己會死在伽羅山上。
如果是他巔峰之時,遇到任何人修也敢于一拼。但是那時候他就連維持人形也難,才知道什么是弱者的恐懼。
那種感覺金日再也不想經歷一次。如果沒有后來所發生的事情,也許那瞬間的感情就會成為他后來的心魔。
但是事實卻是,那人修看了看他的模樣之后,就把他帶到了山中,還給他治了傷。
楚含江是個讓人覺得非常舒服的人。他做事果斷利落,偏偏又大氣。伽羅山的弟子都很喜歡他。金日一開始對他是充滿了警惕的,后來也慢慢卸下了心防。
楚含江教了金日很多東西,很多都是他數千年修行都不曾學到過的東西。不過其中最最重要的,也許是他教會了金日什么叫人心。
人心的道。
既不是妖的放肆任意,也不是天地的無情無覺。在楚含江看來,人心之道正是自有情與無情之間取得的那個平衡。
他告訴了金日,人與妖的區別,不在于種族或者性情,而在于他們看到的世界的不同,人的世界更復雜,卻也更豐富與廣闊。它的形態變化萬千,每一種風景都是金日趴在山野之中幾千年都沒有見過的。
金日覺得難以理解,卻也覺得有趣。
楚含江教了金日許多人間的事,那時候他對于人類的世界第一次充滿了憧憬和向往。以金日直來直往的思維,他其實很難理解很多事情,但是他卻愿意蹲在旁邊,安靜地聽楚含江說。
等傷養好了之后,楚含江問金日有沒有要回去的地方,金日那時修為還沒有恢復,又有點顧忌老巢附近的敵人,便留了下來。
他那時候甚至覺得,就算一直留在伽羅山也沒關系,又或者在無間海里占一個地盤,就跟楚含江山上山下地住著其實也挺好。
這樣他就能知道很多人間的事,聽楚含江講許多有趣的事情。
在遇見楚含江之前,在金日的腦子固然有仇恨的意識,卻沒有恩情的概念。但是被楚含江救了之后,他隱隱約約明白了,楚含江對他是有恩情的。
后來在很久之后的某一天,他就開口問楚含江:“你救了我。你想要我怎么報答你呢?”
楚含江愣了愣,然后想了很久,才對金日說道:“嗯……如果你想報答我的話,就答應我一件事。”
金日望著他。
“在沒有受到威脅或者傷害的時候,不要主動去殺戮那些無辜的人或者妖。”
“為什么?”金日不理解這個要求對楚含江有什么好處。
“因為……”楚含江停頓了很長的時間,似乎想著要如何用容易理解的說法告訴這個有些單純的妖修為什么。最后他說道,“因為也許你以后會跟他們變成朋友呢。”
金日沒有什么朋友,所以他不理解楚含江的意思。
楚含江只好說道:“就像我們一樣。如果有一天在某個地方我被某一只大妖殺死了,我就永遠不可能遇見你,我們也不會成為朋友了。所以,不要隨便殺戮,因為也許以后你們會變成朋友。”
金日便問楚含江:“所以,我們是朋友嗎?”
“當然。”
妖族沒有五倫,如果說首領,父母,兄弟姐妹和夫妻的關系是天地自然賦予,朋友的概念卻是他們所并不了解的。
但是這并不妨礙金日感到歡欣。
他們是朋友。
于是楚含江不讓金日吃活人和活的妖獸,他就不吃。雖然吃有道行的活物更有利于他恢復道行,但是對于金日來說,這種行為很明顯是令他唯一的人類修士的朋友感到不開心的。
所以他就不做。
妖族的感情素來直接而單純,甚至就連偶爾使用的陰謀詭計,在人類眼中都會顯得有幾分幼稚可笑。三足金烏本來就不是什么天性兇暴的妖獸,所以金日的性情也并不殘忍。
而金日那種天真的殘忍常常讓楚含江想起另外一個人。
他還在家中的弟弟。
楚含江離家時才七歲,而那只比他小了一歲的弟弟楚含溪,卻是一個十分讓人擔心的存在。他很小的時候就受到族人的厭惡,就連楚含江的父母也并不怎么喜歡他。
因為這個孩子跟妖族一樣,帶著一種天真的殘忍。
甚至比起妖族來,楚含溪要更加不像人類。金日高興時就笑,生氣時也會發火,楚含溪卻連高興或者生氣的表情都從來沒有,甚至連祖母死的時候,也是一臉茫然。
所有人都在大聲哭嚎,無論是出于真心和假意。只有他臉上沒有一點表情,站在那里像個木偶一樣。
那一天族人的表情都有些難看,用看怪物的眼神看著楚含溪。楚含江雖然年紀還小,卻已經明白許多事情。他就一直把弟弟緊緊地抱在懷里,用自己的肩膀和手臂擋住楚含溪的臉,不讓人看見。
他讓楚含溪學著他的樣子哭,哪怕擺出個樣子呢……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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